杂的堂屋里变得一片安静,只剩下洛汉康、洛母和婉书三人无声地坐着。
眼见众人都已经撤退,洛汉康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望了眼屋外旷阔无垠的黑夜长空,怒火似是有些消散。婉书轻声问道:“爹,您打算如何处理林小娘和三姐姐?”
洛汉康沉着眉目,恨恨道:“如今洛家是容不下她们娘俩儿了!”言语间的意思就是要将林小娘母女送离洛府,至于送到哪里,洛汉康仍在考虑之中。
婉书起了身,走到父亲身边盈盈拜下,温声道:“女儿恳请父亲听从女儿的意见,将婉晴记在母亲名下,林小娘则打发到家里的庄子上,找人看护起来。”
洛汉康的目光看向站在下方的婉书,厉声问道:“我朝建立以来便嫡庶尊卑有序,你今日是混账了不成,竟做起父母的主意来,要将婉晴记在大娘子名下,置国家礼法于何处?”
婉书被父亲厉声询问便未有丝毫怕意,正视着父亲凌厉的眼神,一字一句道:“爹,我之所以提出要将婉晴记在我娘名下,全都是为了您和娘还有洛府考虑着。”
洛汉康怒火未消,语气仍然冷厉,“那你倒是说说,不顾嫡庶尊卑,怎么就是替我和你娘考虑?”
婉书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与父亲遥遥对视片刻,默了半晌,才正色道:“今日婉晴做错了事,父亲想要惩罚林小娘和婉晴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但是想要不落人口舌,处理得叫人说不出话来却是难上加难。”
洛汉康想了想,并未领会到其中婉书所说的话中之意,便厉色道:“别再绕弯子了,你有什么担忧的就直接说出来。”
婉书顺从地点点头,缓缓道:“爹,三姐姐自小养在小娘身边,如今却犯了这样的错事,林小娘可以说是责无旁贷,所以女儿提议让林小娘惩罚所有的惩罚,三姐姐记入我母亲名下。一来是少了林小娘的唆使,由娘亲自教养,兴许还能让三姐姐浪子回头,依旧是个好姑娘。二来是为了安抚林小娘和钳制林小娘。爹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您惩罚了林小娘母女,若日后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她们母女两在走投无路之下会去投奔谁?”
洛汉康眼光听得入神,立即道:“成州冯老夫人!”
婉书点点头继续道:“适才听娘亲说,林小娘时常挑拨我娘与冯老夫人的关系,冯老夫人定然对我娘心存不满,如果此时父亲将林小娘母女送走定然会冯老夫人的怀疑。如今父亲和长兄位列京城,冯老夫人瞧着父亲和大哥哥奇货可居,必然不想断了与洛府的往来,林小娘便是冯老夫人伸在洛家的手,如若断了一只手,冯老夫人岂能心甘情愿地作罢?”
洛汉康知道婉书说的在情在理,但是此时提起林小娘和冯府只会让他更生气。洛汉康霎时冷哼道:“我洛府的事与她冯府何干,打不了就将婉晴做的错事告诉冯老夫人,她若是脸上有光,就来继续纠缠我们洛府。”
“父亲万万不可将这事告诉冯老夫人。”洛汉康刚说完话,婉书就立马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婉书直言不讳道:“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事说到底毕竟会让我洛府脸面上无光,父亲若是将此事告诉冯老夫人,冯老夫人知道之后难免就成了她拿捏咱们洛府的把柄,所以我才会让父亲钳制林小娘,不让林小娘和冯老夫人联系。如今冯府志在仕途,冯麒若就在太学读书,爹您自己想想,这事若是让冯府知道,以后会晾成什么样的后果?”
洛汉康被噎了一口气,他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在告诉婉书,他已然想到了后果。
洛汉康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条条桩桩竟牵连如此之光,竟然还能和成州冯府扯上关系,这些还并非是由他自己想到的,而是由婉书想到的,小女儿的心思之缜密不禁洛汉康都心生佩服,他猜测着开口道:“所以你留下婉晴,提议她记在你母亲的名下,又让林小娘前往山庄,实则是为了安定林小娘的心和钳制林小娘的行动,让她不得与成州冯老夫人联系。”
婉书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默认了洛汉康所说的话。
这一切一切,密密麻麻像是一张网,而织网的人却是自己年纪最小的婉书。
那样的成竹在胸,那样的理智冷静。
小而柔软的手,像是将所有一切都抓在手中。
当夜,洛汉康宿在了浣溪院,他想着婉书今日所说的话和她所作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洛母此时正在迷蒙中,察觉到丈夫的辗转难眠,索性也不睡了,从床上坐了起来,细声问道:“官人,这都子时了,怎的还不就寝,明日还要早朝呢!”
洛汉康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月色幽暗,仔细地凝视着妻子陈氏,疑问道:“娘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书儿的心智实在太过成熟了,她今日说的话包括她在忠远侯做的事,都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模样啊。”
洛母失笑地望着丈夫,开口道:“怎的我给你生了一个这么听话懂事的乖女儿,你反而还不开心了,难道非要每个女儿捅了篓子你才能安心?”
洛汉康神色一变,轻声喝道:“胡说,我只担心咱们书儿,她如今也才十几岁就活得这么通透,看人看事都这么清楚透彻,也不知道对她来说到底是非还是祸。向来都说难得糊涂,可见太过聪明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洛母想了想,开口道:“你没发现咱们书儿平时都甚少开口,只是在大事上面才会站出来说两句,可见这丫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向来世事洞明但却甚少出言干预,于她也不是什么坏事,将来离开我们,她能明哲保身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洛汉康心中不禁涌起愧疚,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却像是今日才刚认识自己的女儿,洛汉康忍不住叹了一声。洛母移到洛汉康的身边,款款道:“好了,官人,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洛母扶着洛汉康躺下,自己也跟着躺在洛汉康的身边,温声道:“这事具体怎么办还是要官人你亲自定夺,婉书到底还是一个小女孩,她说的话你只听听就好。”
洛汉康闻言笑了笑,摇头道:“她将前前后后所有的害处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我若不按照她的说法来,岂不是辜负她疼惜你我的一番心意?只是婉晴记在你名下这事先放一放罢,她到底是犯了错,哪里还有将她记入你名下的道理。”
洛母听得心头一喜,温声道:“官人做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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