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仍旧有着阳光,暖融融的感觉仿佛泡在了美酒中,金色的光懒懒散散地洒在姜晓身上,衬得女子肤白如玉,清丽绝俗。
与往常不同的是,姜晓搬出了她许久不动的文墨画纸,略略低头,笔尖在画纸上肆意舞动,若不是她眼睛上蒙了白纱有了一点瑕疵,没有人可以否认她的动作是不完美不精致的。
姜晓已经习惯于用鼻尖,用耳朵去感受这个大千世界,她作画时靠得便是对气味的敏感,明白落笔之处的情况,说来玄乎,却也是如此,不若她哪来的狂妄应下要求。
接近日中的时候,晓八匆匆赶来,往常英气冷漠的脸上现在写满了悲伤,她跪下几乎是颤着声音道:“主子,我刚才去镇里采买零碎药草的时候,在安意字画铺的货架上看见了晓七哥的玉牌!”
姜晓手上猛地一顿,沉默着,没有人看得透她现在的心思,就像是坠落深渊的人,遍布绝望而疯狂的情绪却不外散,只有靠近了才感觉得到。
但这份沉默没有持续很久,姜晓明白她现在应该马上做什么,她只能悲怆地闭眼,什么也做不了。
这份规矩是她为她的晓卫们定下的,玉牌在,人就在;玉牌流落在外,人就……必死无疑。
“是我小看了这个地方,我原以为这里应当没有藏龙卧虎之辈,是我错了,我错了……”姜晓扔了手中的毛笔,痛苦地抱住了头,狠狠咳了几声道,“往后你们都小心些,千万不要为了任务丢了命,知道吗?”
晓八也红了眼睛,她重重地叩首:“谨遵主子教训,晓八定不辱使命!”
姜晓抬头看着灿烂的天,语调缓慢,轻到仿佛在说给自己听:“除了你们,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或许曾经有,但现在都没有了,她姜晓,现在就犹如一条东躲西藏的被迫进了臭水沟的老鼠,先前再风光再盛芒,这会也只能强忍伤痛与挫折带来的结果。
仰头看着绽放到极致的阳光,姜晓竟然笑了。
因为感受过阳光,所以才无法继续忍受黑暗。
所以哪怕,拥抱阳光需要她的一切,她都甘之如饴,阳光不需要动,它只要安静地发光就好了,剩下的一百步,一千步,一万步,都由她来迈过。
害怕不过就是,她还没有拥抱到,就已经为了接触而灰飞烟灭。
姜晓晃了晃头,不以为意,殊不知,这已经寓意了些什么。
……
李芳靡来的时候,姜晓刚刚作下最后几笔,那是出处和画名。
李芳靡远远就看见了姑娘神情专注地作画,早晨的阳光落下来,打在她的长睫上,形成一片密密的阴影,好看得要命。
姜晓也远远就感知到有人靠近,不用想也知是李掌柜来收画,白皙的手指摁在笔杆上力道重了许多,几乎是把笔折断的力道。
她忘不了三年前,她聚集所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她捡来的孤苦无依的少年少女,一起在篝火旁喝酒吃肉,立下了壮志雄心,明灿的火,倒映出他们天真却美好的样子。
三年前第一聚,晓卫共计十二人。
两年半前第二聚,晓卫变成十人。
一年半前第三聚,晓卫剩下七人。
半年前的聚集,晓卫只有六人,
到现在,又失去了晓七,剩下最大的变成了晓八这个女孩子。
姜晓脑海里全是死去的那些晓卫们,嘴唇不断颤抖着,泪水却早已挥霍一尽,只有空洞无法聚焦的瞳仁在告诉着所有人,她的情绪到底到达了哪个地步。
“晓姑娘,晓姑娘?你怎么了?”李芳靡疑惑地看向她,开口试图唤回姜晓的神智。
姜晓很快从记忆片段里抽身,抬眼深沉地看了一眼中年女人,突然开口:“李掌柜你说,一个人,如果生前造下太多杀孽,死后是不是会下地狱?”
李芳靡被她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冷汗都出来了,想了想哆嗦着回道:“也…也许吧。”
“我也觉着,看来,我死后得落到地狱里去。”姜晓满意地看了看完工的画,满不在意地说。
李芳靡心中暗惊,却只能装傻:“这怎么会!晓姑娘看起来就眉清目秀,一点都不像会造下杀孽的人。”
“是吗,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的。”
李芳靡讪讪而笑:“嗯。”
蓦地,姜晓凑过来,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左手指向右手手心,将手递到李芳靡面前,几乎要压到李芳靡,而后嘴角微勾:“但是,慢慢地,我发现,我杀人的手,早就洗不干净了,你看看,是不是有点泛红?而且,闻起来,有一股血腥味。”
李芳靡腿有点抖:“我,我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轻轻地一笑,姜晓重新坐了回去,她低头掀了掀药壶盖,像是随口说的一般:“没事,李掌柜听不懂也实属人之常情,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疯的。”
她说到这,故意一顿,声音放低:“不过,我相信,就算下地狱,也一定不会只有我一人孤单,李掌柜一定会陪我一起的,对吧李掌柜?”
李芳靡不敢看她,俨然被吓怕到的模样,姜晓看着她良久。
缓缓地,姜晓轻笑出来,她装作无事的样子,笑意盈盈地拿起案上的画纸,慢条斯理卷好了放进一个精致的画筒中,才递给李芳靡:“李掌柜,拿着。”
李芳靡接过了画,有些肥厚的唇颤颤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意味深长看了姜晓一眼,还是没说出口。
“慢走啊李掌柜。”
“晓姑娘再会。”李芳靡赶紧溜走了。
李芳靡前脚刚走,后脚晓八就从屋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却红着眼:“主子何不威胁她透些别的东西?晓七哥不能就这么……”
姜晓冷冷地抬手止住,眸间寒意足以让人打上寒噤,语气强硬无法商讨:“没有和她撕破脸自然是有我的打算的,晓八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么短浅的!”
晓八皱紧了眉头,第一次反驳姜晓:“目光短浅?晓七哥的尸身还在外,难道我们连弄回晓七哥的身子都不行吗!”
姜晓从竹椅中缓缓站起,神情突然变得平静,她注视着晓八的眼睛:“晓七是你的亲兄长对吧,可是他何时嘱咐过让你在他死后去帮他收尸?他不是你的亲兄吗,你觉得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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