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随我上山修道?」
「是。」裴协黝黑的眸子沉寂安然,似乎在裴韶死后,这天地间便再无能让他神情动摇的事物。
「死期未至,却状若已死。」空谷颇为惋惜地摇头,他拿下那根野草,「令妹泉下有知,她舍弃生命和灵魂千分之一换来的,是一个已活了二十年却要再过五十年才能埋葬的未亡人,想必会后悔罢。」
见他神色愈发不快,空谷连忙改口说几句好话,「班深姑娘拿的是千分之一的灵魂碎片,不会影响二小姐的轮回。至于她主动结束一切……小道想,大概是她不愿意牵连于你吧……」
血缘是人不可选择的枷锁,无论裴家兄妹愿不愿意,他们都是在这片府邸里出生长大。而班深说过,裴协能不能活着离开泣岚木,完全取决于是谁来决定结局。如果最后控制那具身体的是想要兄长永远关爱的裴韵,裴协应该早就死在那里了吧。
裴协嘴唇翕动,「班深姑娘她……究竟是什么人?」
在泣岚木完全消失的那天,他回到慢慢化作土石的裴府楼阁,班深站在他的身后,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审判,「所谓离开只是暂时的,你还是会回到宿命中来。不过我答应了裴韶,将对你的清算延迟到了你命中注定要死的那一天。届时,我会来接你。」
「这就是所谓清算后的结局是吗?」裴协声音低沉苍凉,「只要她死了,所有与裴家相关的事物都会一起毁灭……独独留下我一人,可知活着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班深握住胸前的玉髓,沉默着离开了。
自此,裴协再也没见到过她。
空谷听他问起班深身份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似乎裴协在说什么晦气的事情。他甩了袖子,双手抱在脑后,迈着大步向前走去,「你真要修道?那就快点跟上来。」
裴协一愣,心中胡乱猜疑起班深的身份来,面上神情却绷得紧,小跑几步就追上了空谷。
春风和煦,城外桃林新枝俱随风动,如同舞台幕布,将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留给望着他们离去的禾城后,便隔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们,还会再回来吗?
一定不会再回来了。天地间恍惚有一个声音在回答着。
空谷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瞥了瞥身旁默默跟着的裴协,满脑子频频闪过班深离开的时候,和他说的话。
当时他站在裴府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如果那片干枯荒凉的土地也能叫做院子的话,看着班深从他旁边视若无睹地走过,饶是尘土飞扬也没能在她身上落下一星半点,他突然没忍住,叫住了她,「班深姑娘!」
班深回眸,精致的面容洁润无瑕,「嗯。」
不是疑惑的问话,而是像确认自己存在的肯定。
空谷低垂着眼,不安地搓了搓手,一咬唇还是把心里的困惑说出来了,「班深姑娘……你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或者「鬼」这样的词跟在后面。
班深转过身来,看向空谷的目光死水无澜,「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清清楚楚地知道裴家的起源,知道裴韵的怨恨与杀心,也知道如何救得下裴协,更能轻易让裴韶与她做了交换,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恐惧莫名,空谷胸膛一冷,寒意直达脊背,他牙齿打着颤,几乎是哆嗦着问道,「你是……?」
「我是。你也想许愿吗。」班深歪头,几缕乌发从她额前散落,像细碎的刀片划开了举世无双的容颜,散发着脆弱惹人怜惜的气息,可她冰冷的眼神却在警告被其蛊惑的人:
「许下愿望后要付出的代价,你能承受得起吗?」
一声惊雷在头顶的天空炸开,空谷蓦地回过神来,眼前是不慌不忙埋头赶路的裴协。有几滴雨落在他脸上,直至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浸得湿透。
空谷苦笑一声,仰头看着落下的雨,自言自语道,「之前你所说的真实,是指每个人不能说出口的欲望吗?」
然而道路寂静,除了奇怪地看他一眼的裴协,再无一人回应他的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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