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点。
所以她从被检查出来,到发病,到去世,过程非常快,快的让十五岁的张瑞麟措手不及。
她含着泪转过身,往阳台后面的房间里去。
房间也是昏暗的。
为省那一点电,老太太是能不能开灯就不开灯,在张瑞麟的童年和少年记忆中,她的家一直都和这条街、这个县城一样,是灰色的。
她跟着进去,啪一声把灯打开。
奶奶看到就赶紧念叨:“天还没黑呢,看的见,开什么灯啊,浪费电。”说着就过来把灯关了,坐在床上低着头叠衣服。
张瑞麟就坐在床边,也拿了一件衣服叠。
其实就她和奶奶两个人的衣服,还是夏天的,不到两分钟就叠好了,被奶奶整整齐齐的放入房间内旧衣橱里。
这衣橱还是十几年前她父母结婚的时候打的,下面的脚已经断了一只,用两个板块的灰砖在下面垫着,上面还放着两个涂着龙凤呈祥和花开富贵图案刷着红漆的木头箱子,箱子上的红漆早已斑驳了。
见孙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张奶奶调整了下情绪说:“赶紧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吃饭。”
张家都要赶在天黑前洗澡的,天黑后开灯会浪费电。
张瑞麟却不想走。
奶奶去世后,她梦到过奶奶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样清晰,清晰的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能够看到她脸上每一丝的皱纹。
她不想走,她就想坐在奶奶身边看着她。
“奶奶,我好想你。”她用她老家的方言撒娇的说着。
张奶奶抬头看着她,看着看着浑浊的眼睛就湿润了,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在快要触碰到她的手,又颤抖着手要缩回去,被张瑞麟一把抓住,贴到脸上。
她最爱的便是她这张面皮,太美了,美的她可以在娱乐圈横行无忌,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这张脸不残,她在娱乐圈就有饭吃。
她是从不让化妆师和美容师以外的人碰她的脸的,可此时,她却完全忘了这些,因为她是她奶奶,她唯一的亲人。
可惜张奶奶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心思,不光急促的把手抽了回来,还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板着个脸说:“多大姑娘了还撒娇!赶紧去洗澡吃饭,一会儿天黑了衣服不好洗了!”说着张奶奶就自己起身下楼了。
张瑞麟赶紧跟在她后面下楼。
楼梯昏暗,她生怕老太太摔着,伸手扶着张奶奶胳膊,被张奶奶嫌弃的甩开,自己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你慢点诶,这个楼梯怎么不按个灯,明天我让人来按个灯。”
“按灯做什么?浪费电,这楼梯天天走,都走了几十年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路的。”
“是是是,你闭着眼睛知道路,我不知道啊,我怕我摔着行不行?”
张奶奶这才不说话了。
认识张瑞麟的人要是见到张瑞麟这么好脾气的说话,估计下巴都要落下来了。
因为他们认识的张瑞麟只会抬着下巴目光睥睨的说:“我说装就装,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啊!”
张瑞麟还想跟在奶奶后面,她生怕她一不留神,就和以往做过的每一次梦一样,眼前的场景就变换了。
张奶奶以为她是知道她的病了,心里害怕,才表现出和以往不同的脆弱和依赖来。
张家晚饭吃的特别简单,一叠小鱼,一个拍黄瓜。
小鱼是早上张奶奶在巷口买的剩下的,一碟子才两块钱,没多少,却够祖孙两人吃了,黄瓜自己种的,院子里的墙边用砖头垒起了一块菜地,里面种了些黄瓜、丝瓜、苋菜、大蒜,够祖孙俩日常吃,有时候黄瓜结的多了,她还带到巷口去卖,自家种的,那些学生都愿意买。
张瑞麟吃完饭要去洗碗,被张奶奶嫌弃的伸着胳膊挡开:“你赶紧洗澡去,这么点事,不用你做,你赶紧先把澡洗了。”
可张奶奶洗碗的时候,张瑞麟就站在厨房的房门边看着奶奶的背影。
奶奶才六十多岁,很瘦,剪着齐耳的短发,头发都白光了。
似乎在她记忆中,奶奶的头发一直都是白的,听邻居说,是在她父亲去世那年,奶□□发就全白了。
张奶奶知道孙女在看她,洗完碗,把明天早上要蒸煮的米洗好泡上,张瑞麟过来帮忙,被张奶奶挡开,“哎哟,不用你弄哎,这点小事不需要你帮忙,你赶紧去把澡洗了啊,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赖澡啊!”
张瑞麟赶紧进去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又立刻去找张奶奶。
见她洗好,张奶奶也拿了衣服进去洗,开门就看到站在浴室门口守着的张瑞麟。
老太太拍着胸口瞪了她一眼:“不去看书老看着我干嘛?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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