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师空望望身旁，不见悠然，枕头空了一半，床空了一半，他的心也空了一半。
是他幻听吗？那样真实而无助的声音，一如当时她在他身后一声一声唤着他师父。当他和她说，她没有徒弟的时候，她快要绝望了，却不敢绝望。
“师父……”真的是她的声音，他确定没有听错，像疯了一样到处找她，寻得一场空。
“徒儿，徒儿，你在哪里？”
师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傻站在太微殿前，等着悠然回来。她还是个孩子，没有了师父，她一个人走不了太远，累了会回家。
他宁愿相信她不会走了还会回来还需要他的怀抱还贪恋他宽大的仙袍。
“师父……”
“徒儿，告诉我，你在哪里？”
师空转过身，四顾不见悠然的身影。滴答滴答，一滴鲜红的血从天花板滴落他的脚下。
那一刻他就被吓住了，他是万岁仙尊，也曾闲暇千年，他是修为盖世，也曾血染梦魇，他是淡漠无情，无需只言片语，他是为情所困，如今却怕了，怕那是他的徒儿的血，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脚下，压垮了他的所有坚持。
紫微上仙再见师空和悠然时，师空已经将近疯癫的状态，不顾血染白衣紧紧抱着悠然。他的小徒儿，没有了红艳如莲花般的小脸，柳叶般的月眉没了活人的气色，一点不像曾经那个爱在他怀里裹着他宽大的仙袍沉沉入睡的孩子。
很久很久了，很多都不一样了。他和她都不像，师空的悠然，悠然的师空。
明明他自己身受重伤快要死掉，也敢把所有修为输入她的体内，昏死过去前没有看到她醒来是他噩梦里最大的遗憾，这一天他为她耗尽了三十多万年来所有的修为。
紫微上仙掐指一算，叹了口气，看着师空和悠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才知道他最得意的弟子犯了长情劫。
“师父……师父……”悠然一声一声唤着师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说不出是悲哀还是绝望。
她感觉自己醒不来了，感受到满身的剑伤和窟窿传来的剧痛，身子软绵绵的像水一样无力，大概是残废了，师父在哪里？
“师父……师父……师父……”
经过紫微上仙疗伤，悠然慢慢睁开眼睛，终于从血染的噩梦里醒来，看到师空像往常一样陪伴在自己身旁：“师父……你怎么了？”
悠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以为那些血是从师空身上流出来的，侧身想要抱着他，才发现自己残废了，那是一把善妒的断剑。
“我的师父……”
悠然眼巴巴的，想要抱着师空，却无力伸出手。也许自己残废了吧，她唯一能想到的结果是他不要她这个徒弟她不如去死。
“祖师爷……”悠然可怜巴巴望着紫微上仙，紫微上仙施法让师空醒来，默然转身就走，他在想着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师空醒来，悠然变得怯生生的，生怕她的师父又说出那句他没有徒弟。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没事，徒儿，你师父好好的。”
师空伸出手，轻轻触碰悠然苍白的脸庞。她差点就死掉了，都怪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他找到她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割破自己的手腕伸到她的嘴边让她喝他的血，千万年的灵丹妙药也不及他这个上仙的血，他想以他身体的血补充她流失的血。
“师父……你的手……怎么了……”
悠然看到师空的手腕缠着血染的丝带，他却微笑着：“徒儿，刚才师父在厨房给你熬莲子羹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手，你师父没事，真的。”
“假的，师父你骗我。”
“徒儿，你活着就好，以前你是我的徒弟，现在是，以后还是，小悠然，你记住没有？”
“师父，我记住了……”
不明白他怎么会仿佛变了个人，也许他是心疼她身上的伤，也许他是心疼他的徒儿，也许他是心疼他和她的过往，荒废了数万年时光。
“悠然，让师父抱抱你，好吗？”
“好。”悠然傻傻笑了，从这一天起她又有师父了，再也不怕一个人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他的命都给她了，心太疼也送给她了。
“师父……你抱得我好疼……”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徒儿，不用怕，你有师父。”
师空起身抱悠然，不敢触到她身上的伤，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徒儿，对师父笑一下，再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
“再叫一声。”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最好了……”
“好，悠然，师父去给你熬莲子羹，乖乖躺着好好休息。”
“师父这么好。”悠然目送师空走出房间，闭上眼睛放心睡了一觉，从莲子羹的香气中醒来精神满满，依偎着师空的怀抱，一口一口吃莲子羹，不时对他傻笑。她带着满身的伤躺在高耸的屋檐上等他承认她这个徒弟很久很久，差点就死掉。当他抬起头，她眼角的血泪都为他嘶哑的呼唤而颤抖。
他把她当作自己的命，这个温润如玉俊雅如风的上仙好像她记忆里一个男子。是他把她从人间的雪地捡回来，是他赋予了她新的人生。她还不知道他为了延续她的生命而耗尽了数十万年修为，他喜欢叫她徒儿不喜欢叫徒弟。
吃完莲子羹，喝了一碗药，悠然感觉还没有饱，一口咬住师空的手指，像小时候一样任性而贪吃：“师父，我还饿。”
“悠然，在这里等师父，师父去给你做吃的。”
“师父……师父……我还饿，我想吻你。”
悠然把师空拉回来，轻轻咬着师空的嘴唇。这时候他更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总是嫌吻不够，还想再吻久一些，再久一些，再久一些，就像他的仙途和她的人生结合在一起。
再久一点，到天荒地老就好。
记忆里只有她，脑子里只有她，眼里只有她，她注定是他仙途上的长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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