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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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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大乱又起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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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西,礼泉。

    普王李谊带着高振,并两百名神策军精卒,等在旷野中。

    春风沉醉,云霞涌动,天边残阳如血。这风云际会之美的感官刺激,与李谊心中的洋洋得意交合在一道,更令他周身燃烧起志在必得的熊熊火焰。

    在探悉朔方军的最新动静后,他与属下,从东渭桥出发疾奔,绕开咸阳李怀光的大营,来到礼泉。

    普王李谊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际,回想四个月前,自己在奉天城外骤起异志,不告而别,实在是棋昏一招。不过好在接下来的时日,他越来越顺风顺水,每一步谋算都带给自己预期的结果。

    他长夜思量,将之归功于自己随机应变的聪慧和毫无踟蹰的狠辣,以及,遥遥揣摩德宗圣意的能力。

    就像赌徒赢了最开始的几盘后,押注的胆子便会肥起来。

    普王在李怀光迁延不进、远望长安的百日静待中,嗅到了帝国的更大的危险,而这危险,也是他认定能为神策军李晟和邠宁留后韩游環获得巨大利益的机会。

    夜幕终于如一团酽墨入水般,浸沁了大地。普王身边的高振有些惴惴道:“殿下,韩游環、韩钦绪父子,靠得住吗?”

    普王讥诮地一笑:“买卖做不做得成,从来不是看对方是不是君子,而是看这买卖在他们眼里,够不够大。邠宁与河中那么大的地盘,韩游環难道还能不动心?”

    他正说着,派往西北方向山谷的探骑疾驰来报:“殿下,邠宁之师正往此地来,骑卒步卒、弩车辎重,瞧着颇为齐整,而且结阵而行,人数瞧着,怕不是倾全镇之力了。”

    “好!”普王轻喝一声采,转向高振道:“今夜就有劳高孔目报信了。”

    高振干脆地应了一声。

    他的嗓音之亮、语气之坚,令李谊再次确认,这原本不过是边镇一个小小孔目官、却在短短数月就成为亲王红人的高振,定是沉浸在将行大事的兴奋中。那踌躇满志的劲头,可不得如刚淬炼出来的刀剑一般,带着十足成色的凌厉寒威之光。

    但夜色掩护了高振的眼神。

    他望向奉天城方向,有些庆幸皇甫珩早已去了北边收领吐蕃兵。

    他害怕面对姚令言那位视如己出的养子。

    他又想起那日在渭水边,正在为姚令言烧纸钱时,忽然出现的韦执谊,更令自己如见鬼魅般地恐惧。

    ……

    奉天城内,刘主簿夫妇的宅子里,宋若昭倚在东厢房的墙上,望着窗外的夜空。

    时令确实又暖了三分,这土夯的墙,靠在上头也已经没有丝毫凉意。

    与以往相比,这个夜晚忽然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黄昏时分,太子妃遣内侍给若昭送来了皇甫珩的信。根据德宗的旨意,他带着两万吐蕃人马,虽然进了关内,却仍驻扎在距离奉天城数百里的泾河上游。

    家信非常短,除了告知自己的位置,皇甫珩只说自己在萧关大战中并未受伤,让妻子勿念。

    即便如此,宋若昭仍觉得手中这薄薄一张纸笺,就像一盏芳香馥郁的好茶,足够品了又品。

    她将这信读到第五六遍时,忽然感到腹中出现一阵奇妙的动静。

    仿佛一尾小鱼在吐泡泡,一个,紧接着又是一个。那是一种轻巧的顽皮,如羽毛拂过眼睫,又如花瓣落于掌间。

    若昭倏地坐正了身体。这下,或许游弋的空间受到限制,小鱼仿佛不乐意了,开始更为明确地扭拱起来。

    于是,年轻的毫无经验的母亲,凭着天性,终于明白了这阵动静是什么。

    过了片刻,若昭垂下手掌,小心翼翼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小鱼却不再回应她了。

    一滴来自宁馨幸福感的眼泪,落在若昭的裙上。她在这一刻真正开始真切地体会到做母亲的温情与欣喜,但也立即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自然堪称严慈并济的至亲,她从父亲那里习得的见识、坚韧与处世智慧,教她有别于寻常的懵懂脂粉。然而在她这般也还是豆蔻年华的女郎,仍然无法遏制地渴求来自母亲的呵护与引领,以及本该渗透在待字闺中或归宁时刻的那些密语指点。

    直到如今,她在初此觉察到腹中胎儿的活动时,心底深处漫上的意绪,终于由对上一辈的切切思念,转为对将要降生的亲儿的浓浓期待。

    她将丈夫皇甫珩的信笺,贴在自己的腹部。融融的暖意,不仅来自时令的善待,更来自这真切的对于丈夫与孩儿陪伴着自己的感怀。

    若昭便这般从清醒到迷糊,再到沉沉睡去。

    可叹,她的这仍然孤独却沉浸在美梦中的一夜,终也须迎来一个完全不同的黎明。

    “皇甫夫人!皇甫夫人!”

    天色将明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宋若昭。

    她懵懂地睁开眼,在刘宅老妇带着微微哭腔的呼唤外,又恍惚听清了城中隐约传来那曾经熟悉的人马喧嚣与兵戈碰撞之声。

    若昭的心,骤然紧缩。

    太平了三个多月的小小奉天,这又是要遭遇兵祸了吗?

    若昭回应一声,茫乱地扎好外裳,打开房门。只见刘主簿已站在院中,一脸惊惶,又显露急躁,只因男女大防,才保持着与厢房的距离,由老妻来敲门。

    刘主簿见这寄宿的官眷已穿戴齐整,忙上前道:“皇甫夫人,朔方军在咸阳举兵叛唐了,兵锋已向西而来。普王殿下正带着神策军将士,和邠宁赶来的韩将军一道,堵在礼泉,准备拦截李怀光。”

    他说得倒是言简意赅,但若昭一脸疑云:“陆学士不是前几日刚出发去朔方军宣慰吗?怎地事态忽然如此不可收拾?”

    刘主簿有些烦躁。饶是他老黄牛般的性子,因了奉天去岁被围、上官裴县令临阵脱逃,他好不容易度过了劳碌奔波与命悬一线的四十天,刚过上能喘口气的日子,噩梦又卷土重来,叫他如何还能有兴致去思量若昭抛出的问题。

    他心中,实则觉得这中丞的妻氏寄住自己的宅子内,若在平时可算对自己老夫妻二人是个福气,常能得些太子妃或韦皋送来的吃食。然而又逢大乱将至,这官眷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偏偏还是个怀着身子的,倘若有个闪失,且不论那骁悍的皇甫中丞是不是来寻他的麻烦,只怕太子妃那里也不好交待。

    若昭何等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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