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脸上的笑就硬生生卡那儿了。
钢琴前面的那个小男孩眉头紧皱着,脸上像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好像下一刻就会劈出一道闪电或者轰出一声雷。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甚至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仍是春光明媚,只有眼前这个小男孩自己在阴天。
后来上了小学开始写作文时,我的作文里经常会有这句话“虽然窗外阳光明媚,而他的脸上却盖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语文老头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很高兴,直夸我有文采有前途,直到后来发现我每篇作文都要左扯右拉用上这句话时,他就不那么高兴了。
当时我下意识地拍了拍亭半半,想把责任拍到亭半半身上,然而显然没有成功,他还是穿过满脸乌云怒视着我。为了弥补给这位小哥哥造成的伤害,我站起来冲他竖起拇指,“哥哥弹得好,狗狗都爱听。”
我转身发现妈妈也在盯着我,脸色微红,我后来回忆时才意识到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妈妈说,“亦楠的钢琴弹得真是好,这么的小年纪真让人佩服。”
然后,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男孩突然说话了,声音很平静,我虽然不敢抬头,但猜想他应该已经消气了,他说,“谢谢阿姨夸奖,亭亭也在学钢琴?”
我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强的第六感,尤其是在和许亦楠有关的事情上,因为虽然那时我很小很无知,但听了他那句话时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的汗毛孔纷纷张开。
妈妈叹了口气,“本来是在学,但是上了三次课,除了第一节还好以外,第二节她弹着弹着就趴在琴上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第三节干脆躲在公园里睡觉,把之前那个老师也气走了。”
许亦楠说,“阿姨,您也别着急,要是您放心不如让我和亭亭一起学,我学了很久的钢琴,算是有些经验,可以带着她一起练习。”
那时,我的手抖了一下,吓得亭半半嗷嗷叫了几声,抬起头时,第一次看到那个我痛恨至今的表情,那个半笑不笑,坏得很隐晦的表情。
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坐在开往学校的车上,几个教授用德语在后面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听到许亦楠的声音。
在机场的时候,那个老学者把许亦楠叫过来之后说了几句话,就看见许亦楠往我这边扫了一眼。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之后老学者便跟我说,“这是我的学生,他在我的邀请下答应和我们一起参加下午的开学典礼,他可是我最得力的学生之一,你们马老师也认识,见到他一定很高兴。”
我很想和那位老学者说,“不行,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您不能在中国的领土上作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决定。”
然而,现实中的我连迟疑的时间都没超过五秒,就乖巧地表示OK。
想到这里,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听到旁边“嗤”的一声,我一偏头便发现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陈琦鑫眯着月牙眼说,“安亭,你怎么了,一路上又深呼吸又叹气的。”
“一笔没算完的陈年老账,又突然冒了出来,我数学不好,有点心烦。”
他轻轻一笑,“还要用数学,听起来很严重啊!”
我闭着眼睛摆了摆手,“算了,这个事情不说也罢。”
陈琦鑫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一大早出来到现在快一点了才往回走,这飞机晚点得也太夸张了。”
回想到刚才那番不甚愉快的情景,我又叹了一口气。我站在接机牌前足足等了一上午,又饿又渴,刚跑去买了瓶水喝了没几口,就发生后面那幕。
沉默了一会儿,陈琦鑫说“安亭,你名字里的“亭”字是取“亭亭玉立”的意思吧?”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是我一贯介绍自己名字的方法,安宁的“安”,亭亭玉立的“亭”,不过这不是官方解释,名字是我妈妈取的,据她说,我出生前在她肚子里太闹腾了,闹腾得她当时就决定不管男孩女孩,通通都叫安亭,安静、消停。”
说到这里,那边笑点很低的陈琦鑫同学已经笑开了,“原来是消停的意思,看不出你小时候会这么调皮。”
他笑了笑又赶忙压低声音说话,“刚才笑得有点大声,不知道有没有惊到外宾们。”
我往后转头,没看到其他外国教授们有什么反应,却看到许亦楠隔着一排座位正和刚刚那个自称是他老师的教授聊着什么,此时正好抬眼看向这边。
他的视线很快又移回到老教授身上,嘴上在说着什么,看起来一脸严肃,让我觉得很陌生。
这样的许亦楠让我觉得有点可怕,以他那种小气的性格,如果还在对三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之后怕是又要有一场恶战。只是,面对武器装备已经全面升级的许亦楠,如再战,我还能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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