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大掌，拿起陶碗。高树人忙给他盛上汤，筷子递到手里。
碗送到嘴边，无声的品一口，不由点头，果然好吃，木筷搅动，露出里面的蘑菇。
筷子停住，眼神落到蘑菇上久久未动。
“你不喜欢吃蘑菇啊。”叶子伸着脖子看向他碗里。
夜天没回答，终是张嘴把蘑菇吃下去，继而抓起饼子，大口喝汤，大口吃菜。
叶子一拍桌子，说道：“这才对嘛，大口吃饭，大口喝汤，身体倍棒，身体好了，你想干什么事不行？”
高树人露出极欣慰的表情，充满善意的看了眼叶子。主人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如今终于对饭表示出了兴趣。
“行了，我们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叶子站起来。
姜雪娘也放下了碗筷。
“你们在家不要出门，我和娘亲出去置办点东西。”叶子对他们说道。
高树人点头，问：“置办什么东西？”
叶子瞥他一眼：“弄个手提炉灶，我们要去市集摆摊子，赚银子。”
后面一句：养活你们，没说出来。
高树人欠一欠身：“我会弄炉灶，交给我吧。”难道白吃白住人家的么？
叶子喜道：“那敢情好。”
叶子想到新的生计法子是去县里摆摊子卖小吃，比如蘑菇汤，辣炒白菜什么的，需要一个方便的炉灶。
高树人吃饭后，去墙角挖黏性强的黄土，和起泥巴来。
夜天迈动大长腿站到院子里消食。
看他样子，应是刚刚成年，身量虽然高大，但一看就是少年的身材，壮而不硕，实而不虚。
已换了玄色长袍，更显沉稳冷静。
姜雪娘去菜地锄草，叶子则拉个小板凳坐着洗衣服。
时近傍晚，薄雾轻笼，山含黛，野无垠。偶有飞鸟，交相而还。好一派宁静的乡村气象。
水很凉，叶子的手不多时便冻红，不时用小嘴哈着气，搓搓手，仍坚持洗衣。
夜天静静的看着，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洗好衣服，叶子弯腰费力的拧水，连嘴巴都在使劲，脑袋微垂，一两股发丝滑落脸颊。
一只大手伸过来，接过衣服，两三下便拧好了，“给你。”
叶子擦擦手，喘口气，对夜天笑道：“男人果然有用。”
高树人眉眼一跳，这是什么话！
叶子接过衣服，抖开，踮起脚尖往晾衣绳上搭。
糗了，本姑娘高度不够哇。
提着衣服，转动乌溜溜眼珠，瞅着夜天。
女孩因使力干活，圆圆的脸颊微微发红，黑色的瞳孔纯净而明亮，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夜天嘴角微勾，伸手接过衣服，搭在晾衣绳上。
高树人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见主子竟然主动的帮忙干活，大跌了下巴颏。
“高大叔，你瞅啥，炉灶做好了么？”叶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哦哦，马上，马上。”
叶子将两手夹在腋下取暖，看向夜天：“你伤没事吧？”
夜天点点头，背着手回屋了。
叶子撇撇嘴：“又耍酷。”
抬头望望天，天快黑了，晚上怎么睡？
我们家可从没留过男人，自然没有男人睡觉的地方。
可他是病秧子，伤没好，总不好撵他走。再说，他们出来跑路，该是没地方去才钻的林子。
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啥，看着不像是能轻生的人。
“你得到的不多，自然不怕失去……”叶子又想起他说的话。
难道他得到了很多？
无非是名利与地位，这些都可以迈过去。
倘若再加上亲情……
叶子抿抿嘴，若这些一起失去，确实有点太……
可既然活着，还是得好好继续，好好过日子不是么？
嗯，他失去的更多，今晚把炕让给他！
拿定主意，出去寻娘亲一起干活。
夜幕完全降临，娘俩一人拔点菠菜回到家，关上柴扉。
刚吃过，晚上弄点面条简单垫垫肚子。
姜雪娘坐下烧火。
叶子主厨，起锅，热油，放入姜和葱花爆香，锅内滑进肉块，猛地翻炒，香气溢满整个小院。
堂屋。
高树人静静地束手站着，夜天坐在炕沿上。
“她们家没有男人，我们太显眼，会给她们带来麻烦。”夜天低语。
“主子，您的意思是.....”
“明日再待一天，后日便走。”夜天眼神明灭。
高树人眉头皱着：“您的伤......宁县四处张贴主子影像，出去危险太大。”
夜天站起身，决然说道：“天下之大，总有本宫容身之处！”
说完撩起布帘，出了堂屋。
叶子炒菜的香气钻入鼻尖，他贪婪的吸一口。
人间烟火气，生命之缘起，力量之所在。
迈步走入灶间，见叶子正背对门口，手卷衣袖，拿锅铲就着一口大锅，铲起铲落。
“好喽！哇咔咔，香喷喷，油亮亮，夜天吃了笑哈哈。”叶子顺口溜。
姜雪娘一早发现夜天，朝叶子挤挤眼，轻咳一声。
“我吃了笑哈哈？”清冽的声音自叶子身后响起。
叶子猛然扭头：“你怎么来了？”大户人家的公子也进灶房？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么？
夜天俊逸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
“哇，原来你会笑啊。”叶子把菜盛出来，放到灶台边上。又拿出面盆，挖两勺面，开始和面。
“你，你们，”夜天斟酌用词：“平日就两个人？”
姜雪娘不说话，只看着灶火。
叶子点头道：“是啊，两个人。”
夜天不再问了。
她们也有自己的故事，看来并不愉快。
卑微如她们，挺过了怎样的艰难，才磨去脆弱与胆怯，独居山林，坦然过日？
尤其这女孩子，精灵一般，活泼明媚。
明明是总角的孩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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