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三个儿子都主张分家,顾何氏也没法子把拦着。顾家本是外来户,并没有长辈本家,因此便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陈满爹还有几个岁数大的老人来主持分家。
大伙儿都到堂屋坐下,顾何氏黑着脸,几个儿子也不开腔,儿媳朱氏滴溜溜的老鼠眼睛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压抑不住的兴奋,脸上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氏垂着头,仿佛事不关己。她也知道,丈夫向来不得顾何氏欢心,自己又得罪了婆婆,分起家好处肯定轮不到她。
顾何氏剜了李氏一眼,见她根本没回应,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不甘心地又扫了朱氏一眼开口说:“今儿个分家,算是遂了你们的心!儿子是我生的,我自然知道,都是媳妇挑唆着呢!”
陈满爹咳嗽一声:“这些个话就不用说了,既是请了我们几个来,就听听你们打算怎么分家的明细吧!”
顾何氏被堵了嘴,当下脸色一凛,高声大嗓地说:“家里这么些年就这么个光景,邻里乡亲的也知道。老头子去了,扔下我一个,还有老三没娶妻,老四没出嫁,件件都着落在我身上。因此啊,家产得分成四份,我得留一份养老田,省得老了老了还看儿孙的脸色过日子。”
停了一停又看着顾守礼和顾守仁说:“到时候老三老四办事,你们两个做哥哥的也不能撒手不管,得平摊费用。“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沉吟片刻,出言说:“守礼娘这个要求也说得通,你们几个有没有意见?”
朱氏想说话,被顾守礼用眼光制止了。另几个都不出声。
顾何氏又说:“房子也好,田地也好,我过世也带不去,以后还照旧由你们哥几个分。我不过是为着防个万一。”
“既是没意见,那就表示同意了。”花白胡子拍板说。
顾何氏心里怨恨李氏把收养秀菱的真相瞒了她,以致于闹得家宅不安;而二儿子护着媳妇也让她不高兴,于是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氏和顾守仁说:“家里是个一肩挑的屋子,没法拆了分去。加上老三到时娶了亲可就住不下了,不如就把老二分出去住。老大暂时住着原先的屋子,以后自己有本事盖了屋子再搬。”
扫了一眼众人说:“当初你们爹和我来洲上开荒,刚立脚时的八亩地也给老二家种。那儿正好有座老茅草屋,够你们一家子住了。”
原来顾长安开垦出七八亩田之后,苦扒苦做,后来又下狠劲开了十几亩地。添了几个儿子做帮手,更是积攒了些钱财,正好一户人家的儿子在镇上做生意,全家都搬走了,便将他家的十几亩地也买了下来,又盖了栋大点的屋子,一家人便搬到新屋子来住,原先的旧茅草屋便空下了。
李氏知道,那八亩田只能算是中等,又在洲边上,冬天北风一吹冷得很。这个给自己,剩下的可还有差不多三十亩地,均分成三份,每份还有十亩呢!不是明摆着自己吃亏吗?然而她转头看了看顾守仁,暗暗叹了口气就不说什么了。自己一家子能离了这是非窝,独门独户的也好!
果然顾何氏接着说:“老二家的分派好了,余下的地便分成三份儿。老三还没成家,和我的地儿合在一处,等他娶了媳妇再还给他。”
顾守仁扬声说:“娘说这么分,我也不争。可我并不是傻,爹后来开垦的地得有十五亩吧?加上买了顺子家的十五亩地,拢共是三十亩,分成三份儿,一份儿也得有十亩呢!”
顾何氏张大眼睛冲着顾守仁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偏心啦?”然后对大伙儿说:“这老二媳妇身子不好,一干活儿就要犯病,活没干多少,还得花钱给她请郎中;屋里孩子多,吃的用的谁和你算来?你如今倒和我算得这么仔细!”
哼了一声又说:“要算帐谁不会算?我不过是看那地适合种红薯,收得也多,才分给老二家,省得到时候口粮不够吃!还有啊,你有个捞鱼的本事,你大哥和三弟可只会土里刨食,田地多给他们点,另把那只小船和渔网都给了你,不就平均了?”
顾守仁又说:“家里那只小划子除了我也没谁用,分给我就分给我呗。”他说的是实话,顾长安是山里出来的,不会水。老大和老三随父亲。只有老二顾守仁打小水性好,还跟着村里的杨大学了一手捞鱼的好本事。这船自然没人和他争,何况顾守仁当初打鱼换来的钱,也都交给家里了。
朱氏连忙插嘴说:“娘说的话半点儿也不错。咱没意见就是了!”
顾守礼也跟着说:“老二顺着娘的意思就得了,咱做小辈的,哪能拗着长辈行事呢?”
顾守仁懒得和他娘辩,忙摇手说:“得得得,我都说了我不争了,你们还想怎么着?明儿我就搬出去,行了吧?”
陈满爹从嘴里把烟管抽出来说:“一家人分了家么,怎么说还是一家人,哪能分开了就不认识了一样?所以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朱氏和顾守礼得了便宜,自然满心欢喜。顾守义觉得是有些亏了二哥了,看了看他娘的脸色,又听见二哥说不争,也不好再说什么。
最大头的田地分派了,接下来就是牲口了,种田的家什,还有锅碗瓢盆,口粮什么的。
照李氏的意思,家里的耕牛,是秀菱的亲娘拿钱买的,现在分家了,朱氏和顾何氏还这么不待见秀菱,就应该把耕牛还给自己。再说自己身子弱,将来农活靠顾守仁一个人,没耕牛还不得累死他呀?
谁知顾何氏不同意,她拍着桌子说:“家里就这么一头牛,说什么也不能给你独家。要不这么着吧,先合家用着,以后有了钱再添置。”
李氏也是个柔顺性子,听得顾何氏发了话,就不愿意再争了。只小声说:“那家里下的小猪崽儿,娘得分两只给我们。”
顾何氏想了想,在鼻子眼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接下来让陈满爹帮着把口粮合算了,分给各屋。连种地的家什,锅碗瓢盆都分了。各人也都不再有什么异议,约定到时再找里正立个字据。
顾何氏突然就红了眼圈,淌眼抹泪地说:“你们几个都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好不容易养得成人了,能有个不疼的吗?现如今分了家,各自安生过日子,别把我这个娘忘了就成!”
顾守礼嘴甜,便说:“哪能忘了娘呢?走到天边还是你的儿子,何况还在一个院里住着。”
顾守仁只简简单单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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