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前两天,穆远下衙的时候,被清泰殿的内侍小金子领到了御书房。
请安毕,穆远随手拈起茶几上香软的糕点,边吃边问,语意模糊:“狐黄叫额陈裹来有货飞狐(父皇叫儿臣过来有何吩咐)?
“唉……你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用膳啊?小金子,快给三殿下上茶。”
“用是用了,可都过了好几个时辰,这不又饿了嘛。”几口茶下肚,话总算说囫囵了。
昭帝心疼儿子,不免对“相关人等”窝火:“你府里那几个女人是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给你备些零食带着。”
“父皇,您看哪个是带着零食上衙办差的?”穆远舔舔手指,转转眼珠,凑上去道:“要不,您叫这边的小厨房每天多做点,也赏给儿子一份?”
昭帝头痛地看着高大的儿子斜靠在自己身上,涎皮涎脸地要求各种不合理待遇,絮絮叨叨跟他说个没完。他的六个成年皇子,有四个办差地点离这里不远,要赏点心的话,应该个个都赏才对,怎能厚此薄彼?可,真要个个都赏,大臣们会不会觉得他太溺爱儿子?
都说“天家无父子”,至亲骨肉之间也斗得跟乌眼鸡似的,那是做君父的没本事,更没人格魅力,瞧瞧他儿子,虽说无赖了一点,可是多依恋他啊!
国君难当,父亲更难当,能将二者都做好的,非凡人能及。
昭帝陷入甜蜜的自负自恋中。
末了,穆远再次如愿以偿。
坐上回府的马车,穆远眼中一片清冷,他这样,算不算彩衣娱亲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发现。父皇表面上欣赏能干的儿子,实际上更宠会撒娇耍赖的,他照着这个路子走,迄今未尝败绩。也许有人觉得他不够庄重。有失亲王尊严,那又如何? 方法不重要,关键是,能否达成目的。
只是几盘点心而已,即使有些不合规矩,父皇被他缠不过,最后肯定会答允。
可点心事小。其中包涵的意蕴耐人寻味,他的好二哥,会怎样反应呢?
马车在雍王府门前停下,庾嫣迎上来问:“爷,峻儿的抓周宴?”
穆远笑道:“你也听到风声了?没错,峻儿的抓周宴已交给内务府,跟父皇的万寿节一起办,父皇亲自交代的。让我们不用在府中操持。”
“可……”这不是把峻儿架在火上烤吗?
穆远假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眼中尽是喜色:“父皇说,只当万寿节多了一个庆贺环节。这样更热闹一些,以后每年都这么办。”
其实,也只能这么办,不然,峻儿的抓周宴就得提前、或延后。因为万寿节当天,包括峻儿自己在内,雍王府所有的主人,以及绝大部分客人,都要进宫给皇帝贺寿,根本分身乏术。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不是又砸了茶盏,容悦没派人打听,不过七皇子妃大闹芳菲殿,和他的章次妃互相骂战的戏码,是万寿节前夕云都最大的新闻。
话说,章氏那日从游方大夫口中得知真相后。顿如五雷轰顶,立刻告诉了七皇子穆奕。穆奕比她理智,生恐中了别人的离间计,连夜从外面请来两位精通毒经医理的民间圣手,一番问诊下来,发现游方大夫讲得没错,那些太医反倒没说实话。
让这对夫妻稍觉欣慰的是,章氏本来身强体壮,受损时日不算太长,虽暂时不易受孕,并未断绝生育之机,好好调理个两年,应该有望恢复。
章氏喜极而泣,穆奕却暗暗恼恨。
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娶个大力士般的黑壮女子做正妻,已经够埋汰人了,若只摆在那儿做做样子,倒也没什么,多纳几个美妾就罢了。
最要命的是,他还必须跟这女人同房,让她生下嫡子,才能把西部大营的势力收归己用,否则,就被他的太子二哥拉拢过去了。
别以为谁是瞎子,看不出穆睿抬举章次妃和穆毓,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既深知其中的关节,会让穆睿如愿才怪。
这样一来,让章氏怀孕,就变得刻不容缓。
他捏着鼻子临幸了章氏三年,合着都是做白工了!这蠢女人上了族姐的当,差点弄得绝育,还要再调理两年才可能怀孕。
也就是说,他至少还得忍两年,他可怜的小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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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嘉十六年的万寿节如期来临,所有宗亲显贵齐聚琼华宫,为昭帝贺寿。
昭帝奉着白发苍苍的太后在主位就坐,一通致辞后,群臣献礼,伎人献艺,眼看将到正午,昭帝笑眯眯地下令:“把抓周的东西摆上来吧,让咱们都沾沾小寿星的光。”
八个内侍抬出一张长桌,十六个宫女捧着托盘随后而至,很快就在大殿中央摆好了抓周的案台。
只见红色的绸布上,放满了各色物事,昭帝亲自抱起穿得像个福娃的胖小子,嘴里诱哄着:“看中哪个就抓哪个,抓到了皇祖父就送给峻儿,好不好?”
容悦往桌上一瞅,就知道穆远事先做好了准备,凡是寓意美好的东西,都颜色鲜亮,反之,则黯淡无光。
果然,穆峻先抓起一锭金灿灿的大元宝,礼官刚赞“财通五湖,富源三江”,就见穆峻把大元宝往皇祖父怀里塞,嘴里还不停地说:“给……皇祖父……给……”
昭帝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接住孙子献上的金元宝,顺手摘下腰间的玉佩,给穆峻挂上,边挂边道:“皇祖父不能白要峻儿的礼物,这个就当回礼吧。”
一时观礼的来宾,尤其是太子,脸都绿了!
那玉佩听说是先帝赐给父皇的,父皇一向宝贝得紧,挂在身上几十年了,说“见佩如见朕”都不过分,如今却随手给了个刚一岁的奶娃,父皇真是太太太偏心了!
太子觉得自己受了伤害,父皇难道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等于打他的脸?又或者,父皇心中早有决定,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打了他这个太子的脸?
要是那样,他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随着穆远结束游荡生涯,留在京中任职,太子已觉地位不稳,近来,父皇一系列偏宠穆远父子的举措,更让太子惶惶不安。
太子在长长的衣袖里握紧拳头,他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在父皇公开宣布改立之前,把局面扭转过来。
穆远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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