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是泪地从梦里醒来,窗外已现微曦。
她刚才梦到了前世的场景,人声鼎沸的现代都市,车水马龙的街道,安谧整洁的陵寝。她梦到自己捧着一束鲜花跪在父亲墓前,眼里含着泪,头抵着墓碑,喃喃地诉说着什么。
容悦的眼睛猛地睁大,因为她想起来了,她在梦里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吧,我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刚刚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儿子?
脑海里闪过这个词的时候,她彻底清醒了,猛地转过头寻找,却对上一双惊喜的、疼惜的眸子:“儿子在隔壁睡着呢,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我……”甫一开口,她就被自己异常沙哑的嗓音惊住了,生产的时候明明没乱喊啊。
穆远从床头柜上的温桶里倒出一盏水,扶她半坐起,喂到她唇边说:“先喝点温开水润润嗓子,等下喝人参鸡汤,休息一两个时辰,再吃阿胶炖蛋……”
听他一口气报出七八样补品,容悦忍笑道:“小声点,不然人家以为你在喂猪呢。”
“都是月子嬷嬷安排的,不然我哪懂这些”,穆远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把手伸到被中摸索,旋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流血了,昨晚刚进来时,看到换下去的垫褥,可把我吓坏了。”
“生孩子怎么可能不流血”,容悦原本苍白的脸儿泛起红润,这人的手摸到的地方实在是……
穆远笑着给她掖好背角:“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是你的夫君,照顾你是应当的。你醒来之前,我还给你擦过一次身子,换了一条亵裤呢。”
容悦红着脸道谢:“辛苦你了,那些侍候的人呢,都去哪儿了。让你做这些事?”
“我来的时候把她们赶走了”,又细细给她分说:“父皇和母妃守到二更,等看过孩子后才去睡的,稳婆和太医也都歇着了。这屋里只留了我们带来的人,她们都不敢拦我。
“那是,谁敢拦着您呀,只是母妃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数落,我劝你,趁这会儿还没人。赶紧走吧。”
“慌什么,还早呢。昨晚忙了一夜,今天肯定都起得晚,孩子也乖乖地没吭声,让我再陪你一会儿。”
“孩子吃过奶没?”
“都吃过两回了,那小子可精乖,要奶吃也只哼哼两岁,不哭不闹的。吃完接着睡。要我抱过来给你看看吗?”
“不了,让他睡吧,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大。”
“嗯。那臭小子可是出足了风头,皇祖父当场取名,说他是个俊小子,就叫穆峻,山字旁的峻。”
“是个好名字,你替我们娘俩多给父皇磕几个头。”
穆远不以为意:“祖父给孙子取名,不是该当的?”见容悦瞪眼,忙应承:“好好好,听你的,等会父皇来了。我再多磕几个。”
容悦看他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轻声道:“看样子,你很喜欢宝宝?”
她自己都没发现,说出的话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穆远一看就不是多有父爱的人,平时在宫里遇到小孩子,比如他的侄儿侄女之流。他从来视若无睹。弯下腰来哄哄,再送个让孩子喜笑颜开的小礼物,诸如此类的举动,对穆远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弄得容悦都要以为,他骨子里跟英国小说家毛姆差不多,毛姆有句名言:“孩子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多。”
听见容悦宛如耳语般的低问,穆远爱怜地抚着她汗湿黏腻的发,亲吻着她唇上的咬痕,叹息着说:“傻瓜,你生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容悦微愕,这问题的标准答案应该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到他这里,人称代词变了,语意便迥异于前。
容悦内心稍安,又怕他滞留产褥之所惹人闲话,催着他说:“天亮了,值夜的人也该换班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穆远只不动弹:“我回哪儿去?这是母妃的寝宫,我自六岁搬去皇子所后,就没在这里住过了。”
容悦不信:“难道那些人竟没给你安排住宿的地方?”就算其他人忙不过来,赵贵和赵顺也不会忘啊。
穆远告诉她:“有是有的,不过在东配殿,我不想去,我不习惯一个人睡。”
容悦横他一眼:“你二十年都独睡过来了,怎会不习惯?”
穆远答得理直气壮:“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都成亲了,自然该天天抱着老婆睡。”
容悦恨不得送他一个大白眼:“月子里肯定不行的,现在是母妃不知道,老嬷嬷们都累得去睡了,才没人干涉你。虽然我不大懂,好像也听说过,产妇坐蓐的房间是不能让男人进入的,因为血腥污秽,会让男人沾上晦气。”
穆远对此种说法嗤之以鼻:“扯淡!我家王妃的休养之所,怎会晦气?若果真如此,我更要陪着了,既是夫妻,就该有难同当,怎可因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丢下刚受了大罪的妻子不管。”
这样贴心的话,让容悦不禁有些动容,趁着房内无人,她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你为什么这么认定我?”
“不为什么,我这样想,就这么做了。”
“你真的,很喜欢我?”
“那当然,这还用问吗?全天下都知道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认识你开始。”
“你骗人!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喊打喊杀,后来又几番下毒手,欲置我于死地,这样子叫喜欢我?”
“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起初都没意识到。事情发生后,我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态,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你,正因为我对你有兴趣,要不然,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也可能是你很讨厌我哦,讨厌到只想让我消失。”
“真讨厌,就不会那么折腾了。要一个人消失多简单啊,随便派个人去,用毒用刀,一下子就解决了,何必费心费力把你绑到我跟前来,先好好戏耍一通,再毫发无伤地扔到水里。其实我当时就想看看,你的水性到底有多好,还想验证一下,在南陵萧家时,你是不是故意跳到水里去,就为了让那两个绑匪演得逼真一些。”
“那后来的箭雨呢?毒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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