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穆远走后,容悦坐在床头生闷气。谁知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又传来叩击声,容悦立时火起,恨恨斥道:“还有完没完了?我要休息,休息,听见没有?我要休息!”
她以为穆远那厮再一次杀了回马枪,结果听到的却是萧夫人的声音:“悦儿,是我啦。”
容悦忙堆起笑脸打开门,扶住她的胳膊说:“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你们俩吵成那样,我睡得着吗?”
“不会吧,您在隔壁都能听到?”她明明压着嗓音的,只到最后发生争执时,才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
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别慌,娘那边窗子没关,才隐约听到一些,并不十分清楚。”
容悦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吵了,母亲听不清,是因为她没武功,可这客栈周围负责巡逻的护卫中,有不少高手,耳力远远超过普通人。虽然表面上都是自己人,叫他们听去了也没什么,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别人的眼线呢?
亲手给母亲调上一杯玫瑰清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穆远说的那些醋意十足的话。为了几根扦插用的玫瑰枝条,他已经呷了几大缸老陈醋,时不时都要拿出来念叨一遍。如果吃醋就是爱的表示,他对自己,确实是用了心的。
萧夫人啜下一口,眯起眼赞叹:“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东西,比别处就是不同。”
容悦对这些历来不讲究,故笑着回道:“我们自己家也有人会做啊,厨房的张妈妈,您屋里的银枝,我屋里的冬雪,都会制露手艺也不差。只是收集花瓣和露水需要一些功夫,您若喜欢,以后吩咐她们去做就是了,反正家里要侍候的人少,她们闲着也是闲着。”
萧夫人撇撇嘴:“她们那手艺,跟王府这位制露师没法比,做出来了也只能咱们娘儿俩喝,不能拿出来待客,没的让人笑话。”
容悦有些纳罕自家这位母亲并非耽溺享受、趋炎附势之人,为何一个劲儿地奉承王府?
想了想,依旧摸不清头绪,随手把下剩的半瓶推过去道:“我这边的您都拿过去吧,我无所谓,喝什么都成。”
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调侃的语气说:“你无所谓一应吃穿用度还这般讲究,你真在乎起来,那还得了?”
容悦被她说得低下头,红着脸呐呐言道:“真讲究的人是他,我不过推不掉,送什么就用什么罢了。”说到这儿,觉得言不尽意,又嗫嚅着解释:“那人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他给你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有跟他夹缠的时间,不如乖乖接受,省得冤枉费一番手脚,最后还是得听他的。”
萧夫人放下手中的白玉盏,很严肃地说:“悦儿,娘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您请问。”容悦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你跟那穆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是逃婚被他找到后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口口声声不想跟他在一起,可这几天,娘瞅着你们俩相处的情形,分明像闹别扭的小夫妻。”
“不······不是吧?”容悦结巴了,脑子里一阵轰鸣,脸上有如火烧,她是觉得,自己和穆远之间越来越随和,越来越放肆,话也说得,架也吵得,似乎已经淡忘了曾经有过的畏惧。
穆远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讨好,该哄的时候哄,该吼的时候吼,连吃醋都吃得大大方方。
萧夫人见女儿一副被吓到的傻样,不介意给她举例说明:“就拿今晚你们俩吵的这一场架来说,娘虽然没具体听清你们在吵什么,可从那一来一往的顺溜劲,任谁听着都是小口子的搞法,别扭中透着亲昵。”
容悦如被雷劈,傻得更厉害了,紫头涨僵在那儿,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萧夫人戳着女儿的额头:“你呀,好好想想吧,别一根筋,不知变通。这世上好男人少,难得碰到一个,娘知道你舍不得,可好男人跟好丈夫是两码事,有些男人,为人确实好,适合做兄长,适合做朋友,却不见得适合做丈夫。
容悦不敢回话,听娘的口气,莫非认为穆远适合做丈夫?
萧夫人半晌得不到回应,轻叹一声道:“银枝下楼提开水时,看到穆三皇子的随从在检修马车。”
容悦正想倾诉一番,急急地说:“他勒令我明早启程,跟他一起回云都,如若不然,就在客栈成亲,还威胁我说,要请严谨前来观礼。”
萧夫人未置一言评价,语气平和地表态:“那你就随他去吧。”
“娘······”您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呀,我知道穆远这几天时常上您的门,送了不少好东西,可您不能为了几件东西就卖女儿啊。
见母亲对她哀恳的目光视而不见,容悦急道:“不光我,还有您,他说,您独有我一女,作为女婿,他理当把您接到身边奉养。”
容悦会说出这句话,是笃定萧夫人不会接受“女婿”的奉养,果然,萧夫人表示:“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你娘还没穷到要靠女婿养活的地步。”
容悦便道:“您可是亲口承诺过,以后我去哪儿,您就去哪儿,咱们母女俩再也不分开,您不去云都,我也不去。”
萧夫人却说:“就算跟你去了海疆,也是娘在岸上,你随船出海,还不是一样要分开?娘说的‘跟你走,,并不一定要住在一块儿。”
“那你准备住哪里?”
“你在云都郊外不是有座庄子嘛,娘可以住那儿,娘还准备在云都开两间铺子呢。”
容悦听得心惊胆战,这都打算好了,“您不是真要我嫁给穆远吧?”
萧夫人抚着女儿的背说:“这几天,娘反复考虑,也仔细观察过穆三皇子,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外面对他的风评如何,他现在待你倒是真好,非常体贴,非常尽心。说实话,我嫁给你父亲十多年,我们也算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他可从没这样宠过我。”
“娘,一时代表不了一世。”
“是,你说得没错,可嫁给谁又能保证生不变呢?你看好的那位庾琛,你能肯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吗?”
“我能。”
“傻丫头,看着专一的男人,一旦变起心来,才会要你的命。索性没希望的,反而能让你活得安定一些,因为,即使他变了心,对你的伤害也不会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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