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停下动作，满头黑线地打量伏羲半晌，想起在塔乌星系遇到的伏羲，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会你的脾气倒真是好得很，谦逊温和，待人亲善，突然转型也难怪他们不适应。”本魔女也不适应，每次相处都忍不住把“皇羲”和“天帝”区分开来，真怀疑这样下去会人格分裂！
“不仅如此，并非……不适应……”伏羲闭上眼睛，无奈地说：“是妒忌。”
曾经徒有睿智，实力连帝君也称不上的普通巫族，一跃成为三皇之首，昔日旧友对他都或多或少有些看法，尤其以女娲为最。
以前伏羲是她的附庸，对她言听计从无所不应，如今他反倒超越她许多，立于诸神之上，成为制定天纲的天帝。其中落差使女娲万分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伏羲的好性子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他成为三皇之首后得不到相应的尊重，女娲更是动不动甩他面子，不但对巫族的同胞抱怨他种种不是，甚至鼓动人族与他抗衡。
人族生命短暂，得到生存空间后，他们日渐遗忘给予他们这一切的是谁。出于叛逆心理，他们在女娲的鼓动下开始对伏羲叫板。
既然成为天帝，伏羲不介意表现出天帝应有的样子，事情是女娲惹出来的，他干脆派女娲去处理人族。
其实伏羲还是给他的妹妹留面子，只要女娲把人族安抚下去，就罢了。他到底不是想着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只是要求得到应有的尊重罢了。
“然后，女娲抗命，不仅打伤朕派去惩罚罪人的神将，更宣告朕若不放弃加害人族，她将与我对抗到底。自此她带领一部分巫族成员，把娲皇宫搬到人间南疆，挑选有异能的人类传授巫术，隐隐要与天庭抗衡。”
说到这，伏羲不禁露出疲态，他制定天纲，用天规天条约束神仙，限制新神的产生，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是无奈之举。
无论是先天神灵，或修炼而飞升的仙人，无疑寿命极长，而且会随着修为的提升无限增长，比如伏羲自己便是与天地同寿。
人族可以用生死轮回保持平衡，但神仙是只增不减，长此以往必然会出问题。
其实伏羲率众仙移居天宫，并非如外界传言是不满人间种种，而是神仙的数量太多，再逗留于人间狭小的空间中，只怕他们迟早会跟人族产生摩擦。
人族被女娲惯得越发骄横，不把其他神仙放在眼中，时有不敬。仙人身怀法术，难免睥睨弱小的人族，怎容得人族屡屡冒犯，也对人族滋生不满。
一旦矛盾爆发出来，实力悬殊之下，人族覆灭是可见的下场。
不得已，伏羲想出移民政策，用新环境疏散密集的神族，加上之前的几次天界大战，总算稳定了神仙数量的消长平衡。
“朕毕竟是天帝。”伏羲可以纵容女娲，天帝却有责任为整个神族考虑。“神农、祝融跟女娲交好，他们反对朕，朕亦有准备。朕不后悔，只是……终究越走越远了。许是从我去到塔乌星系时起，便注定要走上不同的路。如今朕和女娲已彻底决裂。”
艾特拉沉默片刻，又徐徐抚起琴来，特地选了比较柔和的曲调。
凤凰琴经过伏羲的炼制后成了全新的神器，原本皇来操纵五行的能力消失，凤凰琴的能力则是支配万物心灵，她平日抚琴，琴音能使人感到宁静祥和。
伏羲浅浅一笑，走上前并肩坐在艾特拉身侧，抚摸她的黑发：“多谢了，我没事。”
她想试探伏羲的底线，但无意挖伏羲的心灵伤口。艾特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先谈起这个话题，抱歉。”
伏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魔女主动道歉也是非常难得。
艾特拉不算好人，然而迄今为止真正愿意站在“伏羲”的立场上为他考虑的人，也只有艾特拉而已。他不是想为自己辩护什么，可是唯有艾特拉能看懂他的种种布置，以及这些布置之下他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不是好人，也无所谓。
“时至今日，能与你重逢，我很高兴。”
“我倒觉得遇到你是我比较幸运，皇羲，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的帮助有多大，多亏你给我的魔文翻译我才有机会成为魔女，如今我只能欠着你一声‘谢谢’，反而要你继续照顾我。”
魔女自私归自私，并非不识好歹。那么大的恩情她会记在心里，在不妨碍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她愿意回报伏羲。想必伏羲也了解她，不会让她为难。
至于伏羲说的救命之恩，连艾特拉也觉得不好意思，当初她对伏羲绝对是利用成分居多，只是把重伤的他拖回家，任他自生自灭而已，反而是伏羲伤势未愈合就开始照顾她的起居，对她的任性行为也多有包容。
“可容我为你奏上一曲？”
艾特拉眼睛一亮，忙让出位置，把凤凰琴交给伏羲。
见她如此，伏羲不觉好笑，略有感慨地说：“位居天帝，我已有许久不曾抚琴，不晓得技巧可有生疏。”
“别人会生疏，你多半不会。弹吧，我还没听过你弹古琴，说来我的小提琴也是你教的，总觉得我一土生土长的魔女，还不如你在塔乌星系一个月混得像样。”
“你过谦了。我的艾特拉，自然是极出色的。”
伏羲宠溺一笑，低头在弦上拨弄几下试了音，修长的手指才弹动起韵律，一曲飘渺的旋律徐徐从琴上流出。
艾特拉原以为自己算是好的，起码能在曲中控制人的感情，直到听了伏羲的演奏，才知道凤凰琴的威力远超乎她的想象。
不需要磅礴的气势，自有一番包容万物的胸怀，使人的心情随着他的曲调时喜时悲，琴弦上一层微薄的光芒忽闪忽现，为他整个人添上三分飘渺，七分柔和，唇上的笑容似慈悲、似怜悯，眼角淡漠中隐隐有几许朦胧的情意。
和太子长琴的弹奏不同，伏羲的琴曲中乍听缺了心，要细细分辨才知其中沧桑，那藏匿在岁月中种种情感似是已被时间稀释，沉淀于最深处几乎可查，然而一旦听明白，才明白细水长流的平淡亦可催人落泪，饶是无情的魔女也不禁渐渐湿润了眼眶。
仿佛，天地也为之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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