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不动声色,狼吞虎咽了半竹筒冷饭,半点儿不嫌弃是人吃剩的,吃完还伸出舌头绕了一圈,把挂在嘴角的米粒尽数咽进肚子,之后,憨憨道:“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要再挂上一管鼻涕,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没闻过白米饭香又饿了几百年的乞丐穷小子。
老渔翁在旁看着,抽着水烟,等她吃完,微微一笑,道“敢问,小哥儿不是个小哥儿吧?”
黛玉心中一紧,歪着脑袋撅着嘴,不依道:“老翁这话奇怪,不是个小哥儿,还能是个小姐儿不成?”
老渔翁侧身把水烟袋往竹篙上敲,边敲边道:“小姐自然不像,不过,却十足像个小公子!真当老汉我糊涂了,看不出来么?”
人虽然黑瘦,却隐隐有几分斯文秀气,身上丁点儿不臭,离得近了,还能嗅出一股极淡的香味儿。
瞧着是用手抓饭,饿极了不顾礼数,但手一下去,却自然而然成了握毛笔的手势,前三指撮在一起,后两指屈垫,而不是一般人五指成爪的样子。再留意了,右手果然有握毛笔留下的印子。
这些且不说,一介童子在这边说话,同行这些人远近站着,包括主事人在内,没一个面有不耐之色来催促的,反而时不时瞟来一眼留意,身边更跟着几个人,成扇形站定,暗暗环卫。
这些,是一个穷苦家童能有的架势?
却说黛玉紧紧盯着老渔翁,两边半夏麦冬及更远处的张成等人更是暗中戒备,不想却得着这么个答案。又听他如此这般一说,语意隐隐不满,黛玉面色尴尬了一瞬,也不装了,索性就照着对方的话头来,抬头挺胸,端正仪态,一拱手,恭维道:“难怪老人们总说吃过的盐比小子们吃过的饭还多,小子今日才算心服!”
她深深施下一礼,赔罪道:“不错,小子林西,寻父不假,只那老爷就是我父亲。小子出来寻父,为不招摇,才扮了家童,还请老世翁不怪欺瞒之罪。”
老渔翁这下不敲了,把烟枪往胸前一横,虚扶起“林公子”,“当不起,当不起,小公子快请起!”
黛玉当下又闻到那股血味儿,咸腥冲鼻而来,使得她一阵眩晕,正强自站着,耳边又恍恍惚惚传来几句话。
“小哥儿行动间一派大家风范,当是个贵家公子无疑,只还请恕老汉饶舌之罪,敢问公子,令尊,可是课盐税的林探花老爷?可我怎么听说,林家只得了一个女公子呢?”
听了这话,她抿起一小撮下唇内侧的肉,使劲儿一咬,立马清醒了。眼前,老渔翁正殷殷看着自己,烟枪嘴儿戳着左太阳穴,右手无意识的搓着左手,似有一件极大的事,欲做,却被最后一道篱笆墙囿住了,陷入困扰。不意,恰此时却又看到了某种曙光,便来做最后的求证,以帮助自己下最后的决心。
见此,黛玉眼现欢欣,心脏砰砰跳着如战鼓擂动,一回头,和管家张成及半夏等人眼神相对,见他们也都是一副激动神色,便知道他们和自己所想相同。她忙制止过快的心跳,打叠起全副精神回身作答。
“老世翁有所不知,小子乃是先母所育,与我那妹妹一胎双生,只因一出生就几乎没了呼吸,眼见不能活了,恰好有一道士路过,来讨我,家父便狠狠心,做主把我舍了出去,又哄我母亲说不曾生过我。小子托庇道门,平安到现在,日前师父道我三灾已满,可暂出师门,勒令我还家,谁知前脚到家,后脚父亲就出事了。”
她虽是睁眼说瞎话,但提到贾敏妈和‘前脚到家后脚父亲就出事’时,酸楚上涌,情真意切,倒真像那么回事似的,由不得人不信。
等说完,她一甩头,把忧愁苦闷都暂时甩脱,克己复礼,又作了一揖:“小子扮了小厮,也正有身份不好说的缘故,还请老世翁信我!”
“好说好说,小公子快请起,我信就是了!”老渔翁认真听了这一段,和书上的传奇似的,入情入理,解了心头疑惑,眼睛都笑眯了,双手一拍手,道:“就是嘛,这抿唇皱眉的样子,这么像,这么像,肯定就是父子无疑嘛!”
听到此处,小黛玉再不顾人血鱼腥臭,更不头晕了,一把抓着老渔翁的胳膊,“您说什么?您真得见过我父亲?他在哪里?怎么样了?老爷爷您快说呀!”
亏得她人小力气弱,老渔翁又是打渔卖力气的,老骨头结实硬朗,这才没被她摇晃散了。只见老渔翁稳住脚,拍拍黛玉的手,又眯眼瞅了一眼河边已集合齐整的林家这百来号人,捋了把山羊胡,点点头,道:“小公子别急,人我给藏起来了,这就领你接去!”
如此,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往老爷子安在村落方向行进。
晃晃荡荡的马车上,黛玉惦记起老人家出发前那一眼,不由问道:“敢问老世翁,咱们在河边那会儿,您点我家人数干嘛?”
老渔翁四下了瞅了一阵,见都是林家的人,似安了心,才抽了一口烟,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看着你家人多,压得住,我如何能放心把林大人交给你?”
马蹄得得声中,紧接着响起亲自驾车的张成的声音:“我说老伯,我也见了您有三四遭吧,您怎么一回也没跟我说实话?这事您办得可不地道!要不是我们公子,您还真打算把我们老爷藏一辈子不成?”
他语含抱怨,老渔翁却不怯他,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你当只你们家的人在找么?我告诉你,这两天,光老汉我,就遇着好几拨找人的!今天要不是遇到了你家小公子,我啊,照旧不会把林大人交出去!”
老渔翁缓了缓,语重心长道:“别怨老汉我疑心重,林大人他中那一箭,可是从背后来的!当时,我正在附近水中扎猛子,瞧得清清楚楚,箭射来的方向,全是官家的兵!如此,找来的人,我如何能轻信?”
“中箭?射到哪儿了?严重不严重?家父现在怎样了?”黛玉一听,急得不得了,忙问如海爹伤势。是了,若非重伤昏迷,如何会连个信儿都没有,害家人如此操心!
老渔翁倒是说没事,不碍事。但他出去一整天了,如何知道最新详情?黛玉便不再多话,一个劲儿的催张成,让他把马驾得更快点儿。
很快,陆家庄到了,此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又有些阴,星星月亮一概皆无,只村庄挑起明明暗暗的万家灯火,狗吠声远远传来。
老渔翁并没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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