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匆匆下楼，点了一壶清茶，试图压下心里难以名状的苦涩之意。
“浇愁要借酒啊，少年你再喝几壶茶也没用。”旁桌上云天青笑着看半天了，从他跌跌撞撞几乎一脚踏空打楼梯上滚下来起，到他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热茶被烫的差点喷出来，师侄的这个徒弟当真有趣，有趣得紧。
“……师叔祖为何在此？”百里屠苏愣了一下，方才心绪烦乱，并未注意周遭环境。
“百里屠苏是吧？别这么叫，听起来我都被你叫老了，”云天青摆摆手示意，“这种繁文缛节有什么可在乎的，叫云大哥就成，我家那傻儿子还和师兄结拜来着。”
“至于为何在此，我哪儿知道，师兄把我扔在这不知会哪家姑娘去了……唉，徒留我一人，形单影只，当真可怜、可悲、可叹呐。”
原来，师尊的师门都是这般不靠谱的人类么……难怪师尊从不提起师门之事……
天墉城规矩极严，这称呼上素来是不容出错的，百里屠苏性子又严谨沉闷，乍听这话深深感觉接受困难。
然而忽然想起之前曾听到这位师叔祖对另外那人的表白，莫非……
百里屠苏按下心思，决定听听他打算说什么。
云天青并未在意他的沉闷，对小二挥手道：“来两坛你这最好的酒，我和百里小哥好好聊聊。”
“好嘞，您稍等，两坛上好的女儿红，马上就来~”
百里屠苏连忙拒绝道：“师门严令不得饮酒。”
“在意那个干什么，掌门老头也不让我喝酒，一口醉千年还是不知道喝了多少，说起那一口醉千年……”云天青咂咂嘴，“打从下山之后就没尝过，现在想起来真是……也不知道那酒老头怎么样了……”
“客官慢用。”
云天青拍开酒坛的泥封，深嗅了一口酒香，赞道：“虽比不得一口醉千年，倒也算得上不错了。”一人一碗满上，推到百里屠苏面前，“来，干了跟哥慢慢说。”
百里屠苏没接酒碗，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粗瓷的茶杯并不细腻，相反因为用了许久，杯子上已经有了豁口。紧紧握在手中的时候，只觉得有点钝钝的痛……
良久并未开口。
云天青已经咕咚咕咚把一碗灌下去了，酒意激的伤势发作，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衣襟上又添几点斑驳的血痕，他也不在乎，又倒一碗压压咳嗽之意，“你不说我也看的出，少男心事总是那个样子，”他深有感触道：“一看就是为情所伤，为情所困呐。遥想我当年……唉……”勾起往事亦是一声长叹。
为情所伤……这般龌龊的心思也算得上情么？
百里屠苏一语不发，端起酒碗就灌，瞬间一碗就空了。
“好，爽快！再来！”云天青拎起酒坛给满上，“想当年，我和师兄同住一室……”
同住……一室……
“虽然师兄老是不理我，又呆又楞跟木头一样。”
海腴也曾说过他是个木头脸。
“不过……”云天青酒倒得有些满，沿着酒碗小心吸了一口，“师兄那家伙，捉弄起来以意外的有趣……”想起当年忍不住还是微笑起来。
海腴似乎也很喜欢捉弄他……看他变脸……
“后来师兄好像喜欢上了个小姑娘，我们这一批弟子里最漂亮的一个。”
海腴……似乎见到每个小姑娘都……百里屠苏默默扶额。
云天青得意的摇头晃脑，“还是我聪明，先下手为强，要不师兄贞操不保啊。”转瞬间神色暗淡下来，“可惜后来……要是早知道师兄的心思就好了……”灌下一碗酒，等平复了咳嗽才道：“你这样子莫不是觉得这种感情不对？”
百里屠苏迟疑着点头，“总是不该……”
云天青哀叹一声，“一看就是被天墉那帮老头子教的傻了，感情就是感情，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该不该能不能的。”
百里屠苏不语。
“完了完了，小小年纪跟木头一样，小紫英是怎么教的啊。”
“不关师尊的事。”是他自己……自己心生邪念，已入魔道。
“哪里不关，明明小紫英和我那傻儿子俩人在一起好得很，怎么教的徒弟这般死死板板，一点点的事情就纠结成这样。”
啥？！
百里屠苏脸上仅此一个大字。
“你不知道？”云天青讶然片刻，笑道：“小紫英藏的够严实啊，他俩好了……等等我算算，少说也四百多年了……”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从焦黑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百里屠苏答道：“没有。”刚好看到让他纠结半晌之人，于是站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直直把云天青气了个倒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方海腴仅仅在里衣上批了一件外袍，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扶着扶手，一脸惊慌的奔下楼梯，“哥哥跑哪里去了？”
哥哥真是的，说了不算。做了个噩梦，梦见被老板做成丹药，现在还好像能感觉到被扔到丹炉里，丹火灼烧的那种痛，吓得他一骨碌爬起来，结果房子里除了他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梦挺囧的，但是真实的吓死人。
百里屠苏走了两步才发现方海腴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连忙加快脚步，拦腰抱起，温声道：“哥哥的错，回去吧。”
原本以为这般心思见不得光，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海腴是怎么想的尚且不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他无意也不必勉强，做个好哥哥便是，若是他亦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思，说不得便要尽力争取一回了。
“春光正好，又一对小鸳鸯啊~”云天青感叹着自斟自酌起来。
“本座又呆？又楞？跟木头一样，嗯？”
转身一看，玄霄提着一个包袱面沉如水，“原来在师弟眼里本座是这样的人。”
“师兄~”坏了，连本座这种自称都出来了，师兄肯定气坏了。云天青谄媚道：“哪的事儿啊，师兄英明神武，天资卓绝，师弟就是嫉妒了发几句牢骚。”
云天青话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好连标点都不要信。玄霄本想再说点什么，看见他衣襟上血迹斑斑，忍不住重重把包袱扔进云天青怀里，“你的衣服，滚去换上，一身邋遢出去不要说是本座的师弟。”
“好好好，还是师兄懂得心疼人~”云天青得意极了，师兄果然很在意他，至于嘴上说什么……师兄一贯不坦率，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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