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秋寻到江如水一行人的时候已在六天之前。
原本穆子秋觉着,以江如水那既倨傲又清冷的性子,一路上吃些苦算是简单的了。本打算看一眼江如水的难得落魄模样,谁知第一眼看到这一行人时,倒是让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男子差点跌下马来。
虽然早就招呼了帮里的兄弟们帮忙照顾,但他们毕竟是江湖人,与官家接触时难免落了下乘,即便大把大把的银钱往上送,也讨不到太多的好处。
软的起不到太大作用,来硬的更是不可能,毕竟对方也是实打实的官兵,一旦起了拳脚相向的冲突,那可真就与谋反无异了。
只是海鲨帮的地位毕竟在那里,双方互相给一些面子,押解的一切按照最宽松的标准来,如是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所以穆子秋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最想看到的是素来锦衣玉食的江如水抱着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把自己当成救命的稻草,哭喊着问自己为何来的这么晚。
当然,那是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不论从那种角度上来说,依江如水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最实际的情况,自然是看上一眼江如水虎落平阳的模样,这毕竟是难得一见之景,尤其发生在自己老友身上,瞧起来自会更加有趣一些。
也不是说穆子秋如何如何,只是看看这个平日里尖酸刻薄、冷言冷语的人受些罪,总是有点意思的。
可事情到头来,不论是穆子秋最为期盼的那一种,还是最为实际的那一种。都没有在穆子秋的眼前发生。
看到江如水的第一眼时,这厮正在一家官家驿站里与官兵们喝酒喝的爽快,至于江家的几名弟子以及其他下人,却都在犄角旮旯里啃着冷硬的馒头,喝着冷水,眼巴巴的看着那边案上的酒肉淌哈喇子。
至于自家帮里的兄弟。两面都不好参合。只能不尴不尬的坐到了一旁,商量着是不是出去打几只野鸡,给江家那些可怜人开开荤,打打牙祭。
这种驿站平素人就不多。那时候似乎只有江如水这一行人。
其实按照规矩,官员的品级不同,来到驿站之后享受的待遇也不同。一桌席面几荤几素、清酒几壶都是极有说道的。若是按照如今江如水面前这席面的排场,怕是当朝宰相来此也不过一般。
“看来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了,我倒是忘了。以你的性子,其实到了那里都是不会受苦的。”穆子秋看着眼前的老友微笑着叹气,“小时候你比现在还活络些,只是从京中离开后这些年,你倒是越来越落落寡欢了。”
“换词!”江如水看到他也不惊讶,甚至仍旧是那副清冷的有些欠揍的模样。他随手将自己斟满的酒盅推到了穆子秋身前,流光的重瞳微白了他一眼。“‘落落寡欢’这个词太宫怨了,不适合我。”
穆子秋轻轻的笑。索性坐到一旁,参与到这一“兵匪一家亲”的席面中来……
想起那日的情形,看看囚车中正在享福的江如水,再看看自己身后那几位霜打了的黄瓜般的江家弟子,穆子秋笑着摇了摇头。
方才的话问出了,但是江如水故作不闻的没有回答。穆子秋知道,京里的事情对江如水来说是一个心结,这次去京都,也不知会将这个结开解,还是越缠越深。
“我说你这个做师父的,也总该照顾一下自己的徒弟。”穆子秋指了指明显早已吃不消的老二江自白,“老二他本来身子就弱,你再让他这样折腾下去,怕是人到了京城都要去半条命了。还有老大和老四,哪个不是硬撑着?你这师父做的倒好,一个人享福。”
江如水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继续翻他手中的书卷。
“我说你这个人,既然一路上卖书画赚了足够的银钱,怎么也该让你的徒弟舒坦舒坦吧?”穆子秋看着江如水那副“与我何干”的面孔,知道这些话恐怕自己说了也没什么用,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
“银钱足够?”江如水终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瞥了穆子秋一眼。
抬手向后招了招,自有官兵嬉笑着走过来:“江爷,您有什么吩咐?”
江如水指了指一旁马上的穆子秋,道:“这位嫌咱们赚的钱多了,你给他报报账,看看咱们一路上的花销足够不足够?”
那官兵闻言,脸色倏地就苦了下来,他对着穆子秋拱了拱手,道:“穆帮主,您是江湖中的大人物,不管人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的招待帮衬着。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走到哪儿不得自己掏腰包?虽说依照规矩,我们这一行北上吃住都在官家驿站里,可那驿站里两素一荤的菜和冷硬的馒头,根本就是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啊!更不用说按规矩给囚犯吃的东西了,不过是途个不饿死罢了。咱们这位江爷是个金贵的,自然不好去受那个苦,但规矩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大好破的,想要破,要么有人,要么有钱……”
这官兵素来能侃的,这些日子腰包鼓了,顿时觉着走在无人的官路上都神清气爽,这时候一张口更是东拉西扯,无话不说:“我们这些小人物,自然没有什么面子,但仗不住这黄白二物的面子大啊!江爷手段高超,文曲星下凡,随便拿些笔墨写写画画的,那可就能换来百十贯钱。当然,我们也是明白人,不可能私自把这些钱财都贪了,那就忒不地道了不是?我们跟江爷商量好了,换来的钱财五五开,我们兄弟赚些跑腿的辛苦钱,剩下的钱依照江爷的吩咐,一路上打点各个驿站、换了辆平稳的车马,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哎,看来穆帮主是信不过我们,要不,我给穆帮主您报报账?名驹大宛马七十二贯,蜀绣金丝薄被三十四贯五十钱……”
穆子秋听着那官兵的报账,又看了看前面那匹比骡子精神不了多少的所谓“大宛马”,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摇头止了那官兵继续的聒噪,穆子秋随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条黄金做的小鱼,扔给了他:“黄白之物的面子大是吧?那你瞧瞧,我这条小金鱼的面子够不够大?”
那官兵接过之后就觉得手上一沉,定睛一看后更是眼前一亮,而后急忙点头哈腰的对穆子秋笑道:“穆大帮主,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什么地位?本身面子就比我们大的多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一声就成!”
穆子秋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道:“大家都走的累了,去前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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