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演武场上,陆博一手中拿着一杆长枪,一身短打的武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英气十足。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抖出什么枪花来耍玩,而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左腿在前的弓步,双手一前一后的扶着枪身,与大地成一条直线,腰脊微微向右后方侧着,似乎随时都会发出暴烈的一枪。
但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甚至因为时间太长,他腿部与双臂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烈日毫不顾忌的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打在沙石地面上,因为角度的原因,这影子显得有些矮胖,加上那根长枪,便有了些不成比例的滑稽。
但陆博一没有笑,他只是沉默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盯在自己身前某个空虚的点上,似乎要将那里的空气盯的破裂开来。
这正是日光最炙热的正午,即便是陆家的亲兵都没有训练的心思,早就在吃饭午饭后,寻了个阴凉地方躲避。
所以演武场上很静,只有陆博一一个人、一把长枪。
人挺的很直,枪也是笔直的。
烈日将沙石的地面晒出了一些虚影,蒸腾而上的热气在地面上恍惚着,仿佛热水池中的雾气。
陆博一忽略掉了脚底那炽热的温度,也忽略掉了顺着他俊美面颊流下的汗珠,他仍旧保持着那个普通的起步式,简单却又干净。
不远处的回廊中,陆子胜的身影出现在一片阴影里,他远远的看着演武场上的小儿子,并没有上前打断的想法。
世人皆以为武道只是绝对的暴力,谁力气大、谁下手狠。谁就能以暴制暴,谁就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还有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只喜欢那看起来花样繁出的空架子,一出手就连抖几个枪花,全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毫无实际的用途。
只有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明白。真正的枪法用不着什么凛冽的杀气,更用不着那些繁复的变化,只需要简单的一刺、一挑,简单利落。见血便是好的。
陆家这两个小子,老大毕竟年纪大了,性子也沉稳。尤其这几年在边疆历练着,在武道上也愈加稳练下来。倒是这个小儿子,成日里只在京中左金吾里混迹……在陆子胜看来。那些卫队里都是没见过血的少年人,根本不算是兵。他们手中操持下来的武艺,充其量只是跑江湖的花花架子,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武道。
而对于自己的小儿子,他虽然不知申斥了多少遍,却怎么也改不了陆博一对那些花架子的迷恋。陆子胜也知道,真正的枪法要从战场上杀出来。他只等着儿子再长大些,就把他一脚踢到北边儿去。到时候自然能够磨砺出来。
危险必然是有的,可总不能堕了陆家的威名。
当然,那些都是往日的想法,今日陆子胜看着儿子的架势,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沙地上的陆博一很是专注,他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到来,只是在心中感受着自己身上每一处微微的震颤,感受着手中长枪延展开的那条直线,除此之外,他的世界里别无他物。
然后,他倏然出枪。
那是一条干净利落的直线,倏忽如风,迅然如电。毫无花哨可言,毫无前迹可寻,只是毫无征兆的一枪,简单直接,却又暴烈异常。
陆博一仍旧看着眼前的那一点,他似乎看到那里的空气被自己的长枪撕碎,他感受到那里炙热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味道从那里散发出来,那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带着点滴的寒意,更多的却是一种淡灰色的虚无。
陆博一与回廊阴影里的陆子胜嗅得到,而后者对这种味道更加熟悉,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于是,陆子胜难得的微笑了起来。
……
……
陆博一接过父亲扔给自己的湿毛巾,有些舒服的擦了一通脸,又将其覆在脸上,有些贪婪的吸收着其中的凉意。
陆子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手中的拐杖并未离手,老当益壮的腰脊也依旧挺得笔直,但他头上的丝丝白发也仍旧在微风中摇曳着,虽然在烈日下显得有些晶莹,但那并非晨起的露珠,只是代表他真的老了。
或许就是因为真的老了,他才会渐渐收敛了身上的铁血气,看着陆博一,慢慢的露出几分老怀安慰来。
“那幅字不错,”陆子胜说话的声音仍是改变不了的强势,每一句话说出口,都带着雷厉风行的下命令的感觉,“虽然只有一个‘寿’字,但是很好。”老人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很好。”
陆博一一低头,让脸上的湿毛巾掉落到手中,有些与有荣焉的欣喜:“父亲喜欢就好,当时霓裳写出那幅字的时候,也着实把儿子也吓了一跳那!”
陆博一想起了昨晚的情形,有些兴奋的眉飞色舞:“那帮小子原本还等着看霓裳的笑话,可是霓裳一出手,嘿,父亲您是没看到他们一个个的那张脸,怕是比黑炭都要黑几分,哈!”
陆子胜从儿子的话语中嗅到了那声“霓裳”的亲昵,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说起来,我也应该去多谢她那!若不是昨夜看她写字时,让我悟到了“专注”二字的真谛,我也刺不出方才的那一枪来。”陆博一这时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的问陆子胜:“爹,儿子方才那枪,刺得还不错吧?”
陆子胜斜了他一眼,嘴角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微扬:“嗯,还不错。”
听到父亲难得的赞许,陆博一不禁欣喜若狂,一喜之下,便开始撒欢儿的将其昨夜饮宴之事,将他们是如何把江宁灌醉、又逼着她做寿礼、最后反被惊到的过程全都讲了出来。
陆子胜听着。却渐渐陷入了沉思。
“博一,”陆子胜用手指摩梭着拐杖把手上的凹凸,沉吟道:“那幅字,写的太好了些。”
“啊?”陆博一有些没听明白,只觉得父亲加在“太”上的那声重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写的太好了。我方才叫了家中的那几个懂文书的来看。甚至也托人唤来了为父原来的几名幕僚。他们一直认为,那幅字……实在是,写的太好了些。”
陆博一听出了其中的问题,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人家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别忘了。她还是个女孩儿,她还仅仅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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