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看到,身后傅九辛紧紧追着她的目光。
窦阿蔻揣了几块糕,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对着池塘发呆。
是啊,阿辛现在是什么人?昔年流浪街头的少年如今已是重归皇族,是那个曾经繁盛一时的强大皇朝的后人。她又是什么人?她唯一可依仗的身份,也不过只是煌朝皇商窦家,就是这身份,如今也因为抄家入狱而失去了。
他的天地这么大,而她的天地却只有这么小的一个方寸。
窦阿蔻无端想起来丁紫苏醉酒失态,寻到她房里对她说的那些话:这个元老的女儿,那个重臣的侄女……也许阿辛有一天也将要走上这条路的罢?
窦阿蔻低下头,想哭又哭不出来。
“咦,汤圆子,你在这里?”身后忽然有人从假山石后头跳出来,声音里带着惊奇。
窦阿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拔刀相向,来人极其敏捷地闪身化开窦阿蔻的招式,铿的一声,他手指已夹住刀锋,往旁一让,刀尖被他带得削过假山,削下了一块山石。
“哦呦呦,好快的刀。”那人啧啧称奇。
窦阿蔻定睛一看,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好似是当时她跟着陈伯到了行宫时,看到的在练武的少年中的一个。
她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异常明亮的眸子,干净俊秀,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与鲜活,他整个人都像是在散发阳光一般。
少年挠挠头,咧嘴一笑:“汤圆子,我叫苏洛阳,是少主底下的人。”
窦阿蔻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现在就更不高兴了。她怎么总是被人起外号,从前的窦芽菜,现在的汤圆子。
她人老实,纵使生气也不知道如何表现出来,只能自己闷头吃糕:“别叫我汤圆子。”
“噫,怎么不是汤圆子,你看你,就是一只桂花馅儿的汤团,软绵绵胖乎乎……”
苏洛阳眉飞色舞了一会儿,见窦阿蔻根本不搭理他,也安静下来。坐在河岸边跟着窦阿蔻一同发呆。
他是个坐不住受不了寂寞的人,没多久就坐立不安起来,摇摆着身子道:“汤圆子,你是不是喜欢少主?”
窦阿蔻大惊失色,失声道:“你看出来了?”
苏洛阳翻了翻白眼,暗想,是个人都瞧出来了。他注意这只汤团很久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家胆子这么大,千里迢迢追情郎追到这里,这么不矜持的表现,在他的家乡,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但窦阿蔻这般做,他却只觉得可爱,也觉得有些可惜。
他用胳膊支了支窦阿蔻:“汤圆子,别灰心。你是不是以为少主喜欢青黛?不是的,少主虽然对青黛比对别个姑娘家亲切些,可我瞧着总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感觉……估摸着也就是因为青黛和他从小在一起玩儿过的缘故。”
窦阿蔻不怎么相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是男人,我知道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苏洛阳拍着胸脯,拉拉杂杂地和窦阿蔻闲扯,一眼瞥见窦阿蔻裙摆上揣了几块糕,抢过一块塞嘴里,掰了些碎末投进湖中,看着那些争相抢食的鱼儿大笑。
窦阿蔻的心情略略好了些,这是她住进这个行宫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好的人。虽然阿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理他了,但也许……这个苏洛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呢?也许阿辛对青黛确实没有别的情感呢?
春日微醺的阳光之下,两个人一同坐在河岸边,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傅九辛站在高处的玉春亭看下来,沉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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