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刀，立地成佛。”佛家最常见的几句话从老僧的嘴里说出来意味深长，白舜婴浑身一抖，他相信被他扶着的老僧肯定知道了他的动摇，语气僵硬的问道：
“大师何意？”
老僧笑了，露出满嘴血条的牙齿：
“老衲……知道施主生前是位……有故事的人，对凡间还有……因缘缠身，否则……也不会在这人世游荡了……”
这话倒没错。白舜婴暗中撇嘴。
“可恕老衲之言……放下既是解脱……施主……杀戮并非解开因缘的……最好办法啊……”
白舜婴周围的空气一凝，语气中突然带了滚滚杀气：
“大师的心意，晚辈心领了，可就算我不记仇，我最重要的人还在下面看着我！我若不执行我应尽的义务，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善恶有报这个道理我想大师你应该明白的！”骷髅眼眶中闪烁着血红的光芒，老僧似乎能从这么一双空洞的眼眶中理解出这个与众不同的鬼魂所背负的血海深仇。
“哎……既然这样……老衲也不强求了……还请施主好自为之……希望你有早一日能从无量佛法中悟出真谛……放下仇恨……”老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一僧一鬼默默无言……
“天……快亮了……”沉默许久的老僧望着洞外渐渐升起的朝阳忽然道。
“是呢……”白舜婴也注目那金灿灿的被日光照亮的树林，无意识地回应道。
对芸芸众生来说象征着无限生机的朝阳对老僧来说就是一道无可避免的催命符。
“劳烦施主扶老衲到洞口。”语气平静；没有眷恋，没有哀怨，没有悲伤，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白舜婴知道这是老僧要圆寂了，连忙扶他来到了洞口处。
清风拂过，翠绿的小草与墨绿的树叶一齐微微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一点一点渗透树林，随着阳光的渲染，许多小动物纷纷出现。
“真美啊……”老僧坐在洞口处，由衷地赞美着“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这么美的东西……”
白舜婴默不作声，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心底里生出了悲哀之情，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刚才对老僧的做法有点不满，可他这一番对大自然的赞美触动了白舜婴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老僧一番感慨之后有对白舜婴说：
“能认识施主，老衲三生有幸，有缘的话……来世再见吧！”说着，老僧浑身覆盖了一层金光，与点化时那种浩然阳刚的金光不同，这种光使人觉得很温暖，就像这刚升起的朝阳一般……
白舜婴来到老僧面前跪下，终于开口：
“大师！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老僧与金光中微微一笑道：
“老衲法号净空。”
“净空大师，我记住了。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说道此处，白舜婴很想哭，可他的理智又清楚无情地告诉他，自己无泪可流。这就是鬼族的悲哀吧……
净空僧人笑而不答，双腿盘坐，挺直脊梁，双手拇指扣住掌心，于两侧举起，在头顶重叠合十，缓缓划过眼口鼻，最终落在胸口处，脸上一派祥和平静之色。
终于，阳光来到了这里，映在净空慈祥的面堂，净空吸进自己生平能吸的最后一丝清新空气，最终高呼道：
“我佛慈悲————”
“咚——”仿佛有佛钟敲响，雄厚有力。
净空，这位昔日的得道高僧，坐化了，他从上到下都散作了一粒粒金沙悬浮于空中，形成一个漩涡围绕着白舜婴，白舜婴置身其中，他能感觉到净空大师对这个世界的感悟……
漫天金沙聚集在一起，凝聚为一枚舍利，与那两枚舍利同为金色，净空这枚却不像其他那两枚那么炫彩夺目，相比之下，他的舍利是柔和的……对……就如同那朝阳一般……这正是净空毕生对佛法的研究所得出的感悟——温柔。
白舜婴凝视舍利许久，最终慎重地收起了三枚舍利，又将那件被血染得鲜红的袈裟挖了个坑埋掉了，还特地找了块木板，用指骨一笔一划地刻下“恩师净空之墓”几个字，插在小坟包前。
看着自己一身金黄的日华金骨，又看看那孤零零的简陋的坟墓，白舜婴开口念道：
“来时欢喜去时悲，
空在人间走一回。
不如不来亦不去，
亦无欢喜亦无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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