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隔这么远,就别搞那些虚礼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所发生的这一切,林子都没有告诉艳阳。他极力把艳阳和家里隔绝,不让她受到影响,却没有想到,父亲会把信寄到艳阳的系里去。
那天午夜,艳阳已经睡下了。
林子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时是中国时间清晨,他的父母已经起床了。和前几次通话不同,林子并没有等对方说话,就率先开口了:“我最后对你们说一遍:我和艳阳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艳阳现在是我妻子了,你们要是再打搅她,辱骂她,别怪我翻脸无情。”
林子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严厉。接电话的是林子的父亲。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林子以这样的口吻和他对话,一时接受不了,大声喝斥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就可以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别说你现在博士毕业,就是你以后当了国家总理,你也还是我的儿子。”
“我现在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对我的事情做主了。你现在掌控不了我了。”林子并没有被父亲吓倒,反而更加坚定。
林子父亲咆哮了一通,没有什么效果。电话那头就换成了林子的奶奶。奶奶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宝贝,心肝”叫着,然后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家里商量。也怪不得你爸爸发这么大的火。你喜欢这个姑娘,要和她在一起,奶奶也不怪你了。现在既然你们结婚了,这个姑娘也该来认认公公、婆婆了吧。”
“算了吧,当初人家遭难的时候你们袖手不管。现在你们又腆着脸要到人家面前端长辈的架子。你们有脸,我还没脸呢。”林子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是仍然不妥协。
“这么多年了,那个女孩还记恨着这事?”奶奶问。
“她记恨不记恨我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不过我是一直记着的。”林子说。
奶奶缓了环口气,又说:“宝贝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从小到大,奶奶就把你当个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你长大了,是不是也该对奶奶尽尽孝心了?”
林子反问:“我说了不孝顺奶奶吗?”
“奶奶还有几天能活啊?还能享几天你的福啊?奶奶现在的心愿就是想看看我的孙媳妇,听她叫我一声奶奶,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奶奶又哀求道。
“非得要我把她带到你们面前,看着你们的脸色,听着你们的骂声,让你们糟践一番,才算是我尽了孝心?这种事,我还真做不出来。”林子说。
……
电话那端又换成了母亲的声音。母亲哭泣道:“儿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知道啊,这几天你爸爸几宿几宿睡不着觉;你奶奶高血压又加重了,差点就过去了,昨天去学校校医院打了点滴;你妈妈我成天以泪洗面。你说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和家里人翻脸合适吗?”
“这么个女人?妈妈您觉得艳阳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我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妈妈您不记得?奶奶也这样说过您,说您配不上我爸爸。您当初委屈吗?我不会让艳阳像您那样受委屈。所以,请您以后不要这样说艳阳。”
“儿子啊,妈妈就你这么一个指望了,你这样闹,让妈妈怎么活啊?儿子,求求你,给妈妈办签证吧。妈妈想去英国看看你。”妈妈哭求到。这几年,林子母亲要求过好几次,想到英国来探亲,都被林子婉拒了。这一次,林子依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林子说:“这个恐怕难办了。我的学生签证四月底已经到期了。我现在的已经改签‘探亲’签证了。我的身份是艳阳的‘伴读’。要邀请您来英国,得艳阳出面邀请。”
“你这个畜牲。”林子听到父亲在一旁骂道。
林子冷笑一声,决断地说:“你骂吧,骂我什么都没关系。就是别去打搅她。我当初和她结婚的时候,就对她和她母亲保证过,不让她受你们半点委屈。我得说到做到。下一次,我再发现你们打搅她,或者打搅他的家人,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我可真要当不肖子孙了。让你们连我这个儿子,孙子都失去。我说到做到。”
林子电话的时候,艳阳并没有睡着。林子和他家人的整个对话过程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她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林子的话语中,她能够听得出,林子和他家人的对抗是多么的激烈。为了她,林子和他父母反目。艳阳此时的心情也是惴惴不安。
不一会儿,艳阳的身体被紧紧地抱着。林子将头埋在艳阳的肩窝。良久,他才说道:“艳阳,我真羡慕你。虽然你从小就没有父亲,可是你周围有那么多人爱你,疼你,护着你。可是我,父母双全,还有爷爷奶奶,但只有爷爷在世的时候是真正疼我的。其他的人都只是想掌控我,逼迫我,让我按照他们的心愿去做,却从来不问我的心愿。”
林子幽幽地说道:“我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本来按爷爷的计划,我是要进音乐附中上高中的。爷爷已经帮我把学校都联系好了。可是那个夏天,爷爷突然去世。然后,也是像今天这样,父亲高压威逼,奶奶要死要活,妈妈哭哭啼啼,逼着我放弃音乐。我那时年幼胆怯,并不敢反抗他们。只好听从了他们话。那时候,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一闭眼,就见到爷爷,责备我违背了他的心愿,辜负了他的期望……。”
艳阳轻轻地依偎着林子,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有她在身边,林子感到心安了许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我只有你了。我绝不会再妥协,绝不会辜负你,也不会辜负我自己了。”
那晚,林子一夜无眠。长久以来在家庭的压制和束缚下,他已经习惯于屈服。他这么长时间不敢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家人,最后还要借唐玫之口,就是害怕和家人这样对抗。而今天被压抑多年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和亢奋。和父亲、奶奶、母亲的每一句对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锋芒毕露,一针见血。细想起来,他又有些害怕:他对长辈说得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尖酸,刻薄,无情,冷酷。和奶奶,父亲的平时的腔调一模一样。原来,遗传的力量竟是如此地强大,他的身上依旧流着林家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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