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进入盐湖城的时候，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平静。
凯尔在空荡荡的沙漠中停了下来，她倒是想要寻找补给点，但是一般来说的路边加油站不是完全被风沙淹没了就是完全没有汽油供应——在全人类几乎都不事生产的今天，物资的珍贵是可想而知的，况且这里可不是自己的地盘，谁知道那些残垣断壁里有没有丧尸们在狂欢呢？
在这样四处开阔的地方歇息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凯尔跳下车，重新将自己的贝雷帽戴好，眼前的环境一目了然，没有水源，干渴的喉咙着火一般疼痛，她忍不住将身子探进吉普车的后箱，将水袋掏出来，小小地抿了一口，想了想，给前座的金发青年也灌了一小口，然后自个儿在一旁心痛得要命。
——呜……我所剩无几的水……
——好想将这家伙扔掉……
凯尔又再次陷入纠结的状态中了。自从遇到伊里斯，这个孤独得太久的孩子的思绪就仿佛卡在了一条狭窄的巷道里，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勉勉强强地将就着带上一个累赘，然后顺理成章勉勉强强地照看一下他。此刻见那青年俊美的脸孔在沉睡中依旧不见柔和，凯尔不由自主地再次生出些罪恶感……她开始觉得自己下手好像太重了点……
——之前他流掉的血液，好像有点太多了……
女孩拧好水袋的盖子，将它妥帖地放好后，又钻进了驾驶座。外面除了毒辣的阳光外什么也没有，凯尔只好窝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试图将记忆里的地图和眼前变得面目全非的地形对上号，一边下意识地将目光盯在她唯一觉得稍微有趣的伊里斯的脸上。
——线条流畅莹润，质感很不错的样子，有点异国情调，像是希腊人，之前看到眼睛了，是海水的颜色，用法国浪漫小说的说法，那就是爱琴海一样的多情……才怪。这个家伙看清来又酷又凶恶……
不知为什么，凯尔轻轻叹了口气，稚嫩的脸像个小大人一样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滑稽表情，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时，女孩儿“扑哧”一下地笑出声来，又马上捂住那即将溢满车内空间的愉悦笑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得那么夸张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这样笑未免也太渗人了一点，而现在，她自然而然地将伊里斯划入了活人（或者说交流对象）一类，即使青年仍旧沉睡着，病重的可能性也不低。
不知道现在的人生病了都是怎么办的呢？
反正凯尔不觉得他们回去医院就是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在失去亲人时或许更小）也是不能被指望能够使用药物或照顾好病人的。
她知道要拿布条堵住伤口止血已经很不错了。
正在凯尔沉浸在偶尔的轻松心境中时，一阵摩挲沙子的声音由轻到重地响了起来。女孩的笑僵在了脸上，她僵硬地抬起头，倒后镜里什么也没有，沙漠一如既往的荒凉，空荡。
声音依旧在靠近。
凯尔半个身子扭到后方，透过棕色的玻璃，外面的阳光有一种陈旧的感觉，沙漠一望无际，她的心缓缓地沉回原位。等她扭回头来打算开车离开这个感觉不太好的地方时，一张趴在前玻璃上的腐烂得两颊下陷，颔下残缺，眼珠发黑并且头发零落的脸猝不及防地落入女孩的墨黑色的眼睛中，距离的过近让那恐怖的脸和大张着的牙齿碎裂的血盘大口在凯尔的眼中无限放大，吓得她心里一咯噔，扭动车钥匙一踩油门就驾着车彪悍地飞奔向前。
车后轮抓着地扬起了一大股烟尘，车前盖狠厉地撞飞了眼前的丧尸，那扭曲的肢体在空中翻了四五圈后华丽地跌落在吉普车的前进路线上，然后被凯尔利索地碾过，整个头部在车轮下变成了一堆肉骨血酱。
凯尔舒出一口气，抹了抹额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好险啊，真可怕……”
可怕的到底是谁呢……
没等女孩稍微歇息一下，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摇摇晃晃地压进的丧尸以吉普车为中心疯狂聚集。
那种场面，像是全世界的怪物都突然出现了一样。
凯尔倒吸一口冷气，短腿狠命地踩动油门，旁边的伊里斯在巨大的惯性下被抛动得前后摇晃，在安全带的缓冲下才没有一头撞向车前的玻璃。
……但也差不远了，这个倒霉的家伙在凯尔毫无章法的急转弯中一把撞到了旁边的车窗上，“咚”的一声响亮被暴躁的引擎声遮掩下和同样暴躁的车主的忽略下成为了伊里斯的噩梦里小小的一环。
也许在伊里斯的梦里，自己是在与那强大的、让自己兴奋的对手战斗，然后头上的疼痛不过是酣畅一战里微不足道的小伤而已。
……也许。
这是第二十一个小时。
中州队，主神空间。
张杰睁开眼睛，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与主神沟通时看到的信息。他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娜儿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身贴身的旗袍衬得女人身材玲珑有致，古典的气息配上这样浓郁中国风味的服装让她的表情典雅得简直像是古代的闺阁女子。见自己的爱人深思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蒂烧到了手指上都毫无感觉，娜儿不禁轻轻坐在张杰旁边。
“怎么了？是在之前的恐怖片里受到了什么伤么，要再去找主神治愈一下吗？”
“不是……”张杰一手搂着自己的造物纤细的肩膀，扔掉烟蒂，温柔地吻了吻女人细腻的侧脸，“我饿了，娜儿做了什么好菜？”
“都是你想要吃的……”女人笑得温吞，然而眉间的褶皱仍旧没有放松的迹象，“真的没有问题吗？不要让我担心你……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我是可以很你分担的，不是吗？”
张杰怔了怔，他仿佛看见了当初女人温柔却又坚韧的眼神，透过层层的纱布，掩盖被毁掉的容颜的狰狞，将人性里最深的期盼深深地扎入那月光一样明亮的眼睛中，被他如此深刻地铭入记忆。
眼前的女人拥有一样的容颜，一样的坚韧和温柔。
张杰终于紧紧地搂住了这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半响松开，伤疤纵横的脸上现出些许说不出的复杂：“娜儿，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外国人吗？”
“嗯？猛鬼街的……”
“对，就是那个金色头发的，脸长得很欠揍的那个。”
“……我记得。”杨娜哭笑不得地点头。
张杰又点燃一支烟，在喷出的烟雾里眼神变得悠远：“对那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复杂，强大，沉默——也许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但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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