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约很快便到了。漫天大雨中,非欢一身碧色长裙,好整以暇地坐在湖心亭茶楼的一层。
这场大雨下得突然,而且极其猛烈。不但乌云蔽日,大滴大滴的雨点子砸下来声音还特别大,就连屋里人的交谈声都听不真切。
这样的天气文人雅士大多躲在家中避雨,因此湖心亭的客人寥寥无几,这倒也方便了非欢等人。
大厅里仅剩的一桌客人在天黑透了的时候也要了房间上楼去了。非欢看了看时辰,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于是便起身去唤了琬纯,二人换上蓑衣一同出了湖心。
偶尔一大滴浑浊的雨水砸在手上倒是疼得很。非欢缩了缩手,便不再动弹。因为视力不佳,她只能看到一大片灰蒙蒙的水雾。
好在带了琬纯出来啊……非欢有些庆幸地想着。
她正胡思乱想,忽听琬纯兴奋地喊道:“前面果然有个穿着蓑衣的男子!”
非欢点点头,捏了捏琬纯的手臂,示意她小心。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分明,这样的天气……她们不能掉以轻心。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大齐最尊贵的皇宫里头,司徒沅湘正在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之前她来给李泽轩请安,于德禄回禀说是皇帝身子不适刚刚睡下不久。其实这是一个很不委婉的借口。
皇帝不想见她。
司徒沅湘被这个事实吓得一动不动,任凭宫女怎么劝她也不肯挪步。
就这样耗了半个时辰,李泽轩终于“醒来”,传她进殿。司徒沅湘谦恭地俯身行礼,她正等着李泽轩说“免礼”二字,却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重重传来,唬得她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龙榻上的李泽轩忽然轻轻笑了笑,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电闪雷鸣之间,这个笑容显得格外苍白。“沅沅,怎么这么客套?快过来坐。”
听李泽轩这样亲昵地唤她,司徒沅湘心中一喜,连忙走到李泽轩身侧,软软地偎在软榻前。
“沅沅……”他又唤了一声。司徒沅湘刚想说什么,大殿内的灯却忽然地灭了。她心中一个“咯噔”,刚想叫人来点灯,却被李泽轩按住了手背。
她疑惑地望向李泽轩,只见他的笑容不断扩大,声音温润无限:“好像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呢……沅沅。”
“沅沅”二字飘渺如烟,轻飘飘地落在了司徒沅湘的心尖。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懂地看着李泽轩,看着她的姐夫,她的丈夫。
这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李泽轩的脸。司徒沅湘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被这道闪电吓住的人不止司徒沅湘一个,还有恒王府里的沈湮若。
她瑟缩地看着满身鲜血的李颢陵,眼中充满了惊恐。
“不!为什么?!”沈湮若扑倒在李颢陵身上,徒劳地去抓着他的手臂。“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
李颢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把甩开沈湮若,然后用长剑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划。血光纷飞,温热的血液便溅到了沈湮若的脸上。
“因为你啊……”李颢陵看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竟然还是笑着的。“因为你的愚蠢,你的莽撞,你的嫉妒,她已经不信任我了。”
沈湮若早已满脸是泪,不顾尊严地爬到李颢陵面前苦苦哀求:“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你娶林非欢吧,我不会再说什么了,真的不会了……”
“现在才知道后悔吗?似乎太晚了些吧……”李颢陵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剑一把扔给了沈湮若。
沈湮若顿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颢陵,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你……你要杀我?”
“不,恰恰相反。”李颢陵微微眯了眯眼睛,狭长的凤眸闪耀出令人移不开眼的光泽。“既然你这么能耐,不妨杀了我。”
沈湮若拼命地摇着头,一把将那把沉重的佩剑丢到一边,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李颢陵面前央求道:“我求你……陵,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李颢陵踉跄着站了起来,声音仍然冷硬:“早知有今日……我当初便不该娶你,更不该留下你。”
他低眸瞥了自己的伤口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解惑?”
不及沈湮若点头,李颢陵便自顾开口问道:“你当年能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对付安茹和贤妃,为什么对付非欢的时候就这样心急?”
沈湮若闻声忽然便静默不语。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李颢陵已经不耐烦地想要离开时,她忽然猛地一下抱住了李颢陵的小腿,怔怔地答道:“因为你爱她。”
“因为你爱她,所以我会感到害怕。如果你仅仅是利用她,我是不会……不会这样……”她还想再说什么,李颢陵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原来他对她的爱,就连沈湮若也看的这样明白。
可是……再爱又能如何呢?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夹杂着权力与**,注定了不可能有一个美好无暇的结局。
既然已经走错了一步,就算是为了圆下这个谎,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乾元殿里还是没有点灯。
一身华服的司徒沅湘,因为李泽轩的一个眼神而动弹不得。
他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她知道李泽轩在思念她的姐姐,那个她从小就嫉恨着却又不得不去依附的姐姐,司徒沅意。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做替身的觉悟,可是就这样被自己的丈夫看着……心里还真是觉得悲凉。
她挣扎了一生,究竟都得到了些什么呢?十几岁的时候远赴异国他乡嫁给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回乡之后为了振兴家族,放下尊严和姿态模仿着司徒沅意当年的样子,只为争得李泽轩一点点的垂怜。
她只活了二十年,却如同一百年,一千年那样漫长。司徒沅湘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拥有爱情了。不但如此,她也不会有孩子。她只有一个人,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司徒沅湘经常就会想,司徒沅意有什么可怜呢?林非欢又有什么可怜呢?她才是世界上最孤独、最可怜的人呀。
为什么在她最冷的时候,就没有人来抱抱她,给她温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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