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玄震闭上眼睛的那瞬，夙浅彻底懵了。
原本清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但是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却看得相当的清楚。
比如，躺在地上的玄震。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玄震最后说的话。
“我……不甘心。”玄震微微侧过头，睁大了眼睛眺望着远方，眼里又有庆幸又有遗憾，“不过，夙瑶还在。”
玄震原本苍白的面庞染上了些许红晕，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夙浅的衣袖，像是在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只是，瑶瑶……咳，要麻烦师妹了。”
夙浅咬住下唇，咽下了口中呜咽声，努力的扬起嘴角不断的点头，但是眼中却是噙满了泪水，不断的从眼里流下。
玄震叹了一口气。
“师妹何须……咳咳……不舍？谁人无死……玄震早已、咳咳……做好了准备。”
玄震缓缓的扬起了唇角，看着远方的眼里不自觉的显露出遗憾之色来。
“只可惜……临死前没能再见瑶瑶一面。”
玄震缓缓的闭上了那双眼睛。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仅不甘心，还不放心。
如果就这么死了，那么夙瑶和虚言要怎么办？琼华的下任掌门又是谁？师傅在对战妖界之主的时候，大意死了，琼华正是一片混乱之际，又要谁来主持局面？
明明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站出来，真真是无用。
而且不仅无用，还无诚信。
玄震想。
明明和瑶瑶约好了，不会丢下她，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失了约。
大概，瑶瑶会生气吧。
夙瑶。瑶瑶。姚瑶。
后两个是独属于他的称呼，除了他之外，在现在的琼华没有人知道，夙瑶原本叫做姚瑶。
玄震弯了弯唇角。
啊，真好……属于他的瑶瑶。
只可惜，没有能够在临死前再见一眼瑶瑶。
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丢不下夙瑶，他丢不下虚言，亦丢不下琼华。
不甘心。
有点不甘心而已。
但不甘心又如何？
垂垂暮矣，将行之木。就算是夙浅源源不断的往自己身体里面注入灵力，也支撑不了多久，反而还会拖累夙浅。玄震闭上了眼，挥了挥手示意夙浅停下来，但却极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远方。
虽然知道夙瑶没有受伤，却还是想看看，临死之前，想要最后的看一眼夙瑶。啊不，还是不见的好。
玄震的笑容里泛出苦意来。
只要夙瑶没有过来，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只要夙瑶安全就好了，他没有关系。
只要夙瑶还平安的活着，那么就算再累再苦再遗憾也没有关系。
总有机会……再见。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就算死，他也不要夙瑶受伤和担忧。
不必上碧落，不必下黄泉。
只要你安好，吾便心意已足。
…………
“师、师兄……”夙浅握着玄震的手，不由发颤起来。颤动着的话尾也染上了不自信，整个人的跪倒在了玄震的身旁，忽视了周遭的一切。
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没有了。
许许多多的同门死了，掌门死了，夙汐师妹死了，连玄震师兄也死了……
在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所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所坚持的理由已经失去了。
但这一切却还没有结束。
还有人在继续的奋战，还有人在不断的倒下去。
鲜血。死亡。残尸。
断壁。残垣。妖兽。
这哪里是清净的修仙之地？说是地狱倒还差不多。
空气里混合着鲜血的猩甜之味，涌动着悲伤和低落，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力与愤恨。
幻瞑界将琼华派恨之入骨，但琼华对于幻瞑的仇恨，又会差到哪里去？
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磨牙吮血，将幻瞑界的妖，一个个的全部杀个干净，非是如此，不足以平息心中之恨。
至于一开始的理由，倒是忘了个干净。
不平妖界，何以成仙？
不屠幻瞑，何以飞升？
夙浅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手心，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日期，吾夙浅与妖界，不·死·不·休！！”
她仰起头，看着浑浊的天空，继续说道：“妖界之主不死——吾夙浅，誓不成仙！”
话刚出口，像是被苍天所鉴一般，夙浅的身旁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晕，绕着她的身体不断旋转。
夙浅笑了起来。
修仙这人不能轻许诺言，因为他们所发的誓，会被天道所所载。若有违背，那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这一点，夙浅不会不清楚，可是她却毫不在意，相反还十分的庆幸。
很明显，她对于妖界之主的恨，已经深入了骨子里。
不除妖界之主，誓不成仙。
这对修仙之人，代价可不小，她这分明就是再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
但是夙浅甘之如饴。
为何如此？这就不得不提一提她对于玄震的感情。
对于夙浅而言，玄震可谓称得上是亦父亦兄亦师亦友，十足重要。可以说，假如没有当初的玄震，就没有现在的夙浅。
帮助夙浅脱离心魔的是玄霄没有错，但是在夙浅心中埋下种子，第一次在琼华让夙浅明确感受到温暖这一感情的人，却是玄震与夙瑶。在夙浅最初上山的时候，性格颇为孤僻，内心孤傲又自卑。加之不善言辞，唯有整天板着一张脸拒绝任何人的亲近。
而当时夙浅唯一愿意亲近的宗炼，又非细心之人，他虽是注意到了夙浅的异状，也曾说过那么几句，但是女儿家细腻的愁思，又哪有那么容易开导？
还是当时奉太清之命，经常来执剑堂串门的玄震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从宗炼那里了解到了情况之后，玄震便和夙瑶两个人联手演戏，自毁形象开解了夙浅。
对于这点，夙浅并非不明白。
也正是因为明白，她才更为感激玄震夙瑶。
师兄师姐不喜欢板着一张脸的师妹，那么就努力微笑，学着做一个温柔的人好了。夙浅想。
别人怎么看无所谓，但绝不能够让玄震师兄和夙瑶师姐讨厌自己，所以就算再不习惯，也要学着微笑，学着做一个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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