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手中。
桌子上的肉菜越来越少,桌子旁的人却越聚越多。除去红叶、法华,还有雷敢指、凌雨,以及一些不曾相识的汉子。
直到舒云颜来了,宿平才将搅动第五碗饭的筷子放了下来,偷偷地抹了抹嘴角。
少女第一句话就道:“哇!没想到你这么能吃!”
宿平不知如何回答,刚一抬头,却恰好撞上凌雨的目光,怔怔之下,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朝他使了个求助的眼色。――这种眼色若是出现在他与雷敢指之间,不会奇怪;若是出现在他与贾瘦兽之间,也不会奇怪;但出现在他与凌雨之间,还是第一次。
凌雨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淡然对着舒云颜开口道:“要是你饿上个六七天,怕是比他吃得更多。”
舒云颜一时语塞,叉腰气道:“就你多嘴!”
凌雨道:“那我闭嘴。”
宿平看着眼前的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想起了凌雨说过的那一席关于“璞玉”的话,蓦地百感杂陈,仿佛刚才那一顿可口饭菜都瞬间失去了滋味,恍惚……恍然……又鬼使神差般地,他笑着说了一句话:“你俩可真是一对啊。”
凌雨双手合十,朝宿平挤眉弄眼道:“阿弥陀佛……这位小师太,贫僧可惹不起啊!”
“好你们两个,敢合起伙来欺负我!宿平,刚治好了身子又皮痒了是不是!”舒云颜俏脸羞得通红,作势就要打人,却是没有迈出半步。
宿平觉得自己好似解脱了一般,没来由地一阵畅快,再看舒云颜时,那种酸酸惴惴的心情奇妙地消失不见了,就如对着一个邻家的女孩,亲切,不求亲昵,舒心,而不揪心。
这是“死而复生”的豁然,更是凌雨在他心中地位的改变所带来的改变。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众人的哄笑声中,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舒云颜仿佛见到了救星,两步跑上,挽着那人的胳膊叫道:“爹爹,凌雨和宿平欺负我!”
宿平此刻自然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听到舒云颜叫出“爹爹”两字,自然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但他却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儒雅男子与脚下这片南岭大山的强贼头子联系到一起,当下同他人一道站起身来。
舒秋清笑问:“他们二人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舒云颜刚想张口,却发觉有些事情开不了口,嘤咛一声跺脚道,“就是欺负我了,爹爹只管教训他们便是!”
“既是如此,爹爹也帮不了你咯……”舒秋清边说边转头看向宿平,赞叹道,“我现在真是对师叔他老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居然能有如此回春的妙手。”
宿平连忙拱手拜礼道:“宿平见过舒岭主。”
舒秋清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要见外。你与云颜同岁,咱们便先以叔侄相称,权当我先讨个便宜,哈哈,说不定过个几日,我便要改口叫你‘小师弟’了。”
在场几个晓事之人听得“小师弟”三个字,俱都眼睛一亮,法华、红叶、雷敢指更是难掩喜色,即便是凌雨,也露出一丝羡慕之容。
舒云颜惊道:“什么小师弟?爹爹,莫非师公他要收宿平做徒弟了?――呀!不对、不对!是师叔公!――呀!那我不是要叫他师叔?不行、不行!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宿平此刻脸上却没有一点兴奋之色,反倒黯淡了下来。他知道舒秋清所说的“师叔”就是继爷爷,也就是法华口中的“玄老”,内功深厚,众人景仰。但他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去深究这个“玄老”的身份,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怀念那个和他同床而眠的落难老人,这并非少年不懂感恩,也并非继老头在他心里有了改变,而是因为他由此想到了侯志,因为那个时候侯志还开心地活在这个世上。继爷爷依旧是继爷爷,宿平依旧是宿平,但是侯大哥却不在了。
舒秋清见他面色不佳,以为他身体仍有不适,便只聊了几句,就让雷敢指等人送宿平回房休养。
宿平一到房内便倒头睡了,好像真的很累。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白耳疾?丹”和继爷爷的内力带给他的不只有复原那么简单……但他不愿别人此刻问起关于受伤的经过,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群凶手是谁,他需要有一个独处的空间去思考前因后果。
众人相继离开,屋内只剩了宿平一人。
良久之后,少年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的第一眼就看向了西边的墙角,那里有一个架子,架子的上面有一把木弓和一个箭囊,弓是熟悉的弓,箭囊是熟悉的箭囊,旁边还挂着一条链子,链子上吊着两枚木扳指。这是他留在“南林园”的事物,很显然,继爷爷带他来南岭之时,也将它们一并收拾了过来。
宿平径直走向了那个架子,他没有去拿柞木弓,而是取下了那个箭囊。
打开,轻轻地,抽出一柄箭。
黑色的箭身,黑色的箭羽,铮亮的镞头,这是侯大哥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两手一捏,那枚镞头“啪”地断了出来。
然后,他又取下了那条项链,解开,松出两个木决,将镞头绕了几圈,系在中间,两边重新穿上木决,戴向脖子。
这是一条新的项链。
宿平的眼睛落到了架子的另一端,那里还有一把木弓。如蛇的弯弓,虽只在黑夜之中见过一面,却教他刻骨铭心。
“侯大哥,这把弓的主人,我一定会亲手送他下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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