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波斯红土，两万大洋，还了八千，还剩一万二，有这些钱，弄个小电影公司，足够了！
只要电影公司一开，我有十足的信心在上海乃至中国打出一片天下来！
阿山见我心动，又是一笑。
“老大，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了，敢在八股党手里抢食，绝对是虎口拔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三刀六洞了。”阿山提醒我道。
“这个我明白，不拼命，哪来的荣华富贵？”我转脸看着门外的棚户区，昏黄的灯光下，住着无数猪狗不如的人。
“阿山，阿荣，你们难道愿意一辈子在这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嘛？一辈子受人欺负，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小混混？”我沉吟道。
“当然不想！”阿荣大声道。
“你们不想，我也不想。如今时局动荡，正是男人干事业的好时候，老大我不才，去了一趟美国，学了点东西，只要咱们这把成功了，我就弄个电影公司，绝对能在上海滩打下一片天地，也不枉活了这辈子！”我盯着他们两个人咬了咬牙。
“电影公司？”阿荣对这玩意根本不懂，但是却满脸的憧憬：“别人的话我不信，我就信老大！老大，为这个什么公司，我们也抢他老母！”
“阿荣说的是，这样的日子，我也是过够了，与其这么狗一样活着，真不如赌一把！”阿山冷冷道。
主意已定，剩下的就是商量细节了，阿山在十六铺混得久，知道得最多。
“老大你看，这里是十六铺，北面是英租界，西面穿过老县城就是法租界。如今黄金荣和八股党势同水火，我们得了手，只要穿过老县城把烟土弄进法租界，那就算成功了，他们现在断了货，我们有多少土他们要多少。最关键的，就是怎么从十六铺把烟土安全送到法租界。”阿山指着地图，低声道。
从十六铺到法租界，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十六铺作为烟土的进货码头之一，军警林立，从这里出去就极其不容易，而上海老县城，更是有缉私营和警察，碰到了也不好脱身，至于法租界，也是自成一系，同样有巡捕房的人，碰上了也麻烦，实在是让人头疼。
“我倒是有个主意。”阿山微微一笑：“这主意还是跟八股党学的。名为套箱。”
“套箱？”这玩意我自然不懂。
阿山解释道：“以前土栈运货，都是把烟土装在镔铁的煤油箱子里，抢土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赶着马车，车上藏着原装货的煤油箱木匣，抢到了土就把木匣套在煤油箱上，偷天换日，扬长而去，常常得手，这一次，咱们也可以这么搞。”
“能行吗？”阿荣问道。
“煤油箱子自然不能用了，八股党靠这个起家，自然要改进了。他们现在用的都是打上英国领事馆标记的洋酒桶，用那玩意运货，沿路的警察和巡捕房的人都不敢拦，咱们也可以弄辆车子，弄上这样的通，挠钩成功后，就把烟土塞进去，一路狂奔，应该没事。”阿山信心满满。
“我看可以。”我赞赏地看了阿山一眼，表示同意。
“这个行了，怎么抢？”阿荣问了一个我想问的问题。
阿山嘿嘿一笑：“抢，也要有抢地技巧。八股党的那批货半夜进来，交易的还是老套路，缉私船运到码头附近，并不进码头，将麻袋抛进水里，借助潮汐飘进码头，这边的人接获。这个过程，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我建议兵分两路。”
“怎么分？”阿荣插话道。
“我在码头上闹事，吸引注意力，老大和阿荣趁着混乱抢土，虎头架着马车在巷子里等着，事成之后，三路聚合，直奔法租界！”阿山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老大，你觉得如何？”阿山问道。
“无懈可击！天衣无缝！阿山，你不去当军师，真是他娘的浪费了。”我哈哈大笑。
“干他娘的！”
“干他阿母！”
四个拳头，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计划敲定，各自行事，阿荣弄来了一辆马车，阿山捣鼓出了七八个酒桶，打上了英国领事馆的标记，虎头找来了衣服让大家换上，一帮人收拾得干净利索，带上了家伙，直奔十六铺码头。
十六铺码头，并不是一个码头，而是个码头群，阿山带着我们兜兜转转，一路避过了军警和八股党的人，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虎头把马车赶进巷子里等待，阿山、阿荣和我，三个人摸进了码头。
这码头，并不起眼，周围却满是走来走去的人。
外层，是一队队荷枪实弹的缉私警，阿山带着我们躲了过去，钻进了码头里面，看见码头上站着一堆堆黑衣人，身上的打扮和我回来在客轮上见到的那些人几乎一模一样，一个个闲散地说笑着，好像在等货。
已经是半夜，天气有些凉，起了雾，视线更加不好。
“老大，看来连老天爷助我们。”阿山嘿嘿一笑，低声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留下对付这帮家伙，你和阿荣从那里下去，走货的时候，他们会清人，岸边都是些小破船，你和阿荣找一个船躲着，听见我枪响，就划船过去，抢一包原路返回，咱们在巷子里汇合。”阿山指了指旁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个木跳板伸向江面，那里果然有几条小船。
“好。阿山，你他娘的别冒险，性命要紧，抢不到货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千万被犯傻。”我叮嘱道。
“老大，你就放心吧。走了。”阿山嘿嘿一笑，猫着腰，猴子一样轻巧地跑开了。
我对阿荣点了点头，两个人人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跳板，躲进了一个小船中。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虽然是五月，但是深夜还是有些冷，江面上刮着冷风，雾气弥漫，周围只能看到三五米。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干，难免心惊肉跳，趴在船上，码头上那些八股党的手下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就在眼前，只要被他们发现，那肯定就没命，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实在是他娘的难受，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我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
阿荣这狗日的却是个粗大条，不但没有任何的害怕，还兴奋得屁滚尿流。
夜深了，在静静的等待中，连那些八股党的人也都有些疲累了，说笑声逐渐消失，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我晕晕乎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马达声。
“阿荣。”我推了推阿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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