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节父亲的伤(三)
郑浩到病房的时候,那个叫王红的护士正好给郑栋辉换好药,她看见郑浩进来,笑着问了句:“晚上由你陪床?”郑浩笑着点了点头,“红姐,我爸的主管医生是谁?现在在吗?”
王红只觉得郑浩英俊的脸上挂着的笑容让她心一颤,她略微有点羞怯地说:“你去找张明医生了,走廊尽头那间房就是医生值班室,他现在应该就在那儿,你爸这儿,我帮你看着。”郑浩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走廊尽头这医生办公室不算整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郑浩后世的记忆中,那个时代的医生办公室比这要豪华整洁得多,比起后世的医院,即算作为干部疗养基地的马王堆疗养院也可以说是简陋寒酸。这办公室到处摆放着大小不等的纸页,纸质菲薄发黄,那是各种检查和化验表格,标准的格式和冷冷的小而细密的黑字,让人想起陈年账簿。只不过账簿登记的是金钱和物资,这里记录的是人的生命。有太多的病历夹子堆积在办公桌上,像一本本废弃的帐簿。以一个见识过后世医院里医生办公室的整齐清洁的环境的过来人的眼光来看,现在这间医生办公室实在太过凌乱,郑浩敲了敲门,看了看,屋里空无一人。
“医生到哪里去了?”郑浩东张西望,甚至还有点可笑地往那张桌子下面看了看。当然医生是不可能躲在桌子下面的,他只看到地上有几张揉皱了的化验单。证明某个医生在思考着某一个病人的诊疗方案时是心存犹疑,举棋不定的。
又等了一会,还没见到医生,郑浩完全不能保持平日里的沉稳,他的焦躁一点点积聚起来,跑去问王红,医生到哪里去了?王红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说,张明医生也许去拿别的病人的化验结果了,请郑浩在办公室继续等一等。郑浩也无可奈何,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你是谁?要干吗?”一个声音在他后面响起。
郑浩回头一看,一位中年医生进了门。这医生走路实在是走得很快,白大褂下摆有一颗钮扣未系,于是衣襟就被行走的力度和速度,鼓荡的飘扬起来,显出一副运动员跑步的姿态来。
“医生,你好,我是二十四床郑栋辉的儿子郑浩……今天刚丛永江赶过来,想向您了解一下我父亲的病情,有什么能交待的,请您给我讲一讲。”郑浩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加解释,并伸出手来准备与医生握手致意一下。
那个医生伸出手来与郑浩握了一下,“我是郑栋辉的主治医生张明,郑栋辉是本院员工,又是在工作中受的伤,我们会尽心尽力甚至是竭尽全力来对他进行治疗的,这请你放心,你有什么情况要了解一下?”张明医生指着一张椅子,对郑浩说:“坐下谈。”说完他自己就率先坐了下来,面朝着郑浩,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对于一身瑶民装束的郑浩满是好奇,据他所知,郑栋辉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即算结婚结的早,生小孩生的早,可照道理来说也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不应该有眼前这个小青年这样大的儿子,所以即算是违背一般的社交礼仪,在初次见面时,就这样盯着人看是否不礼貌也顾不上了,何况在医院里,那就更另当别论了,一般的礼仪根本就不被医生放在心上,一个是因为医生需要了解病人的真实情况;二个是因为医生习惯于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些病患者及其家属,因为在他的手中掌握着生命。本来郑浩只关心父亲的病情,没心思注意医生的模样,但他练武之人,对于别人的注视,极为敏感又不惯示弱,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依着徐静川所教的相面之术,郑浩心内给这张医生相了一下面,鼻挺口方,眉毛漆黑,挺秀的鼻梁从双眉间拔起,收束于轮廓极为鲜明的上唇正中,令人想起凛然的利剑和一张引而不发的弯弓,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看起来面相与实际年龄比起来略显年轻。不过郑浩心内略为这医生有点可惜,因为这医生的嘴唇在不讲话的时候,嘴唇抿得太紧,略显削薄,这官禄之运就差了点,但做个名医却也足够了。郑浩心内暗想:面相倒是不错,医术不知怎样?但愿也这样出色才好。
张明皱着眉头,又开口说了起来:“你刚来,对你父亲的病情想做了解,这我能理解,但我还是需要很明确地和你说一下,你父亲的头部受到钝器重击导致颅脑骨折,虽然经过抢救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的情况……”
郑浩能感觉这医生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下文封住,但话里流露出的意思能让人很明显地判断出情况很不乐观。
“具体的病情,麻烦医生你说一下?”郑浩追问着,他对父亲的病情实在是关心,也顾不得这样急切追问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张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很是理解患者家属的急切心情,他没有多卖关子,何况这也是医生与病人家属的正常谈话范畴,张明考虑着如何说得婉转一些,但他的道行还不够深厚,只能很直白地将自己掌握的情况讲了出来,“依照你父亲这段时间治疗的情况来看,他头部颅骨的愈合情况还算好,但他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你要知道这‘植物人’多是由颅脑外伤、脑血管病或者一氧化碳中毒造成的,通常病人昏迷时间在三个月以上,就很难苏醒,超过一年苏醒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了。他将不知道是谁日夜不分地在他身边操劳、为他落泪,不能对外界刺激做出主动反应,甚至再也不能深情地与亲人打上一声招呼。”
看着正全神贯注听自己讲述病情的郑浩,张明医生顿了一下:“你父亲昏迷己接近十天,已丧失了苏醒的最佳时间。虽然说脑伤昏迷轻者一个月苏醒,重伤则在三个月至半年内苏醒都出现过,甚至一两年后清醒的也有。但实际上最佳苏醒时间是二至五天,而你父亲郑栋辉他己经将近昏迷十天了,所以他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大。这些,我与你母亲也说过一下,希望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而作为‘植物人’,他不能说话,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甚至大小便失禁。所以,你们家属今后护理时要注意定期为其翻身、洗澡,否则很容易患上褥疮,并可能导致发生肺部感染和尿路感染的并发症,以致危及生命导致死亡。”张明医生像吐出带血的牙齿一样,把“死亡”这两个冷酷的字眼吐了出来。
说到这里,张明医生叹了口气:“其实,像你父亲这样活着也是受罪。”
作为资深的脑科医生,张明有着治疗很多位“植物人”的经验,他颇有感慨地告诉郑浩:“像你父亲这样重的伤势,能在昏迷一百天后醒过来的情形也极为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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