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晶亮而又暗含担忧的目光地注视下,吴王心绪复杂。见惯后宫的蝇营狗苟,所以他从小就认定,将来与妻子相处一定要做到坦诚相待。可是此刻他却做不到,他很清楚,如果将那比戏文更复杂的身世说与兰芮听,她肯定难以接受,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他的目光落在了兰芮的腹部上,伸手贴了上去,从福建回来到现在,他能清晰感觉到兰芮的腹部一天比一天大,一个生命正渐渐长大的奇妙让他觉得激动、兴奋。他目光上移,熟悉的脸庞越发圆润,使得英气的眉眼中平添了些许的柔美,这份柔美,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抚平他心里的躁动。
一瞬间,他心里就有了决断。
“你啊,就是个操心的命,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他笑容里宠溺满满,“事倒是有事,却不是岳父岳母有事,而是福建有异动,可能牵涉宫中,岳父岳母窥得一二,这几日正为这事奔忙,收集实证。玉桂不知其中缘故,心存担心,却又不敢惊扰你,无奈下才说与我知晓。我也与你一样,以为岳父岳母有事,这才请岳父过府吃酒。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样的大事,的确能让吴王和鲁先生连饭都顾不上吃,兰芮忍不住惊问:“福建又起异动?还与宫中有关?”
见兰芮已是信了,吴王暗松了口气,点头说道:“上次在福建,我被人偷袭,偷袭之人以火油烧船,明显想置我于死地。那时我就怀疑不是倭寇所为——如今看来。似乎是有人想对我下杀手了!”这件事并非他杜撰,所以说着,唇角就露出冷冽之色。
兰芮想起她与吴王在海中生死一线的情境,手足冰凉,再看吴王,只见他已经笑起来。慢慢心定。
“王爷。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你死我活!”吴王目光沉静,“为了母妃和你,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兰芮伸出手,紧握着贴在自己腹部的手。吴王和娘亲之所以不想告诉她。就是怕她担心,那她此时追问不休,不仅不能帮到他们。反而还会让他们分出心思来担心她。
这时门外响起景园压低的声音,“王爷,贺大管事回来了。”
不等吴王开口。兰芮已经说道:“快去吧。”
吴王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起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贺达山和周鼎都没有带回骆厚德的任何消息。
隔日还是没有消息。
第三日同样没有消息。
吴王渐渐沉不住气,第四日一早,他便出门往商贾平民聚集的东城去。
他就不信了,骆厚德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王爷,安陆侯求见。”景园小跑着追上吴王。小声说道。
越过熙攘喧嚣的人群,吴王看见胡愈站在一丈之外。见他看过去,胡愈恭谨地朝这边拱了拱手。
吴王冷冷一笑,收回目光,恼怒地吩咐景园:“去跟他说,本王不见。”此时他身上所穿的是粗葛布衣裳,所站的位置是牙人聚集的茶肆门前,以胡愈的聪明,一眼就能看出他打算进去,若转身退走,反而会引得胡愈浮想联翩,去猜测他为何避忌,所以,他说着话,脚已经踏进了茶肆的门槛。
有生人进来,就意味着有生意来,茶肆的牙人迅速围拢上来。吴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朝同样是布衣草民装束的贺达山点点头,径直走到角落里一张方桌前坐下。
贺达山笑嘻嘻上前与牙人周旋,明为想买房置地,实则是打听近日有哪些人从他们手中买下或者赁了房子。
景园匆匆进来,不看贺达山这边一眼,快步走到吴王身边,压低声音说:“王爷,找到骆厚德了——”
他声音才落,吴王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在哪儿?”
“在外面一辆马车里。”景园小步跟上,见吴王听了他的话陡然止步,忙小声解释,“车是安陆侯府的。”
胡愈?吴王想起了那张恭谨的脸,皱了皱眉,快步出了茶肆。
这边贺达山瞧见,朝围拢的牙人拱手说道:“各位真是对不住,去胜景楼的幼弟来此找寻,想是在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屋舍与田地。”打着哈哈绕开众人,也快步跟了出去。
胜景楼是离此不远的另一处牙人聚集地,众人闻听,心知生意落了空,各自惋惜着退了开去,三两人依旧聚在一起闲谈。
出了茶肆,景园小跑着走在前面,引吴王绕开人群,七弯八拐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胡同。一乘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孤零零的停在小胡同中间,小轿旁立着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
看见吴王,粗布衣裳的少年跪了下去,“小人疙瘩见过……”
吴王摆了摆手,疙瘩乖觉地闭了口,起身将轿帘撩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口中塞着烂布的男子出现在几人眼前。吴王与贺达山见过兰英莲所画的人像,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他们遍寻不见的骆厚德。
“胡愈呢?”吴王左右看了看,问道。
“还有公务要办,侯爷去金吾前卫的衙门了。”疙瘩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人已送到,那小的就告退了。”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份情本王领了。”吴王凝眉说道,“景园,赏!”
疙瘩谢了赏,捏着锦袋小跑着出了胡同。
等他走远,吴王打了个呼哨,胡同外迅速走进两名侍卫,“将小轿抬到上谷胡同去。”两名侍卫应诺,抬起青布小轿健步如飞,转瞬就出了小胡同。吴王又看向贺达山,“你也去上谷胡同,问明他这几日的行踪,特别是落在胡愈手中的那一段,然后就地了绝。”
“小的遵命。”贺达山也匆匆追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胡同中又归于宁静。
胡愈到底知道多少?吴王略站了站,快马加鞭的赶往槐树胡同。
就在吴王出胡同的同时,疙瘩在不远处与胡愈回话,详细叙说方才面见吴王的情形。疙瘩跟着胡愈一步步走到今日,耳濡目染,对王公权贵间有了了解。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管事。再不是那个任人玩乐的小随从。待说完,他不免担心,望着胡愈说道:“侯爷,西南暖水池子之事。逼得吴王走投无路,不得已之下迎娶了吴王妃,吴王心中恐怕对侯爷……”顿了下。他又才说道,“对侯爷恨之入骨。侯爷这样竭力对吴王爷相助,他心里未必就肯承您的情。而且。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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