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犹如千万匹重马奔腾,它们向着四方猛力地跑去,把地面踩得四分五裂,将天地踏出轰隆隆的巨响。
狰狞和惊恐正从一分分地从向外凸鼓着的眼珠里散射出来,他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想将心跳给压下去,却无济于事,想大喊一声,可什么声息都发不出来。
“嘭”地一声,他的心便在这激烈的跳动中爆裂了。
※※※
承禧殿的暖阁内,灯火已经尽数的熄灭。通常,嫔妃们睡觉之时,灯火只是减到暗弱。但今夜,昭仪却让宫女灭了所有的灯火。
叶梦竹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月光从窗外斜射而入,洒下一地的亮白。
下午,当宫里的太监来收牌子的时候,她并没有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放入到那个托盘里。这就暗示着她身体上的不方便,或者正在患病。皇帝没有她的牌子可翻,便无法传幸,也多半不会自行前来她的延禧殿。
白日,他答应了她,说今晚就会去实行他的承诺,要她仇人的性命,并会在事成后回来向她交差。
她不知道他如何能做到,在同一夜里完成取人性命并前来皇宫交差这两件事情,但他说得那么地坚决,她便不得不相信他的能力了。
她在十七岁上嫁给了皇甫纠。不过半年时日,在皇甫纠一次远游的日子里,她的公公皇甫讷就在某日夜里使出了禽兽般的手段污辱了她。
她不知他们父子间是否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只知道当皇甫纠回来得知此种兽行后,非但不与父亲抗争,反而用整周甚至整旬地不归家来应对,好象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般,这就使得皇甫讷更加地变本加厉了。
父亲是恶魔,儿子是畜生,这就是她的第一次出嫁的经历。
她恨他们两个,如果面前摆着他们身上的一块肉,她将会毫不犹豫地生吞下去。皇甫纠死得早,死得好,死得活该!但只要另一个恶魔还活着,她心中的阴影就永远无法抹去,况且多半还是他主谋了那次于上海的刺杀。他甚至给她看过一幅图,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哪天不听话了,或许就有别人会看到它。”
他应许了今夜去取恶魔的性命,可他能做到吗?
“啊!”
她的心陡然地收缩,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口的布幔之前,若不是无意地转头,定瞧他不见,而他却不知呆在那里已有多久了。
“阿图。”一声轻唤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这个人走到了床前,低头注视着她,他穿着一套贴身的黑色衣服,在身上绷得紧紧的,彰显着他那豹子一般矫健与充满了野性的身躯。
“不辱使命。”
阿图咧开了嘴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像只土狼在她身旁坐下。
叶梦竹看他坐到了身边,而且是自己的床上,本能地想阻止,却是突然地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虚弱。她让他在除掉恶人的同时,还要他同时销毁那些藏于密室里的图画。既然是要销毁,他也一定看过了那些画。
今夜的他已然消褪了往日的孩子气,这套衣服与他脸上带着的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使他看起来象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少年成长为男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吧。
“你怎么进来的?”她有点发昏。这可是大内宫庭,禁卫森严。
“他们怎能拦地住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叶梦竹愣了,如此说来,这个弟弟岂非强得令人可怕。不过她无暇细想他是如何进来的,只是低声问:“怎么样?”
“他死了。”他意简言赅地说。
“嗯。”她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就是那些图画。。。
他似乎故意地捉弄着她,眼珠在她脸上与身上不住地游移,目光中好象还在比量着什么,就是不提正事。
她着急了,又有点恼,正要询问,却听他说:“至于那些画。。。”
“倒底怎么样?”她真的发急了。
他发了声感叹:“那些画啊,画得可真不错,烧了真是可惜了。”
她舒了口长气,这些东西终究是被他烧了,同时又有点恼恨他的可惜之说。稍后,又疑问道:“真的烧了?有多少?”
“一共七幅。”
“全烧了?”
“全烧了。不光是画,我还把他整座书房都烧了。”
大仇得报,如愿以偿!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抽搐着双肩,抖动着身躯,如蝉露秋枝,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于夜间带着冷汗被噩梦惊醒了。那些毕生的耻辱,她希望它们统统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它们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泯灭掉了。
阿图默默地看着她。此时,她一点都不象那位颠倒众生的美人,不象仪态万千的昭仪娘娘,也不象那位老是要管教他一下的叨唠姐姐,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女人。
他觉得自己做得对,皇甫讷真的该死,这个小女人从此得到了解脱。
他将她拥入怀内,心中并不带着一丝杂念,只是像个弟弟安慰着受了伤害的姐姐;她倒在他的怀里,也没有任何地异常,也只是像个受了伤害的姐姐得着了安慰。
过了好久,仿佛是几天,几月,几年,她终于止住了啼哭,噙着泪花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他嘿嘿地笑着,回答说:“你会不会报答我?”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沉默稍许,然后带着歉然说:“我是他的妻子,已经太对不起他了。你要的,我给不起。”
他点头,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地一吻,随即身形晃动并消失在窗口处。
他走了。叶梦竹的手呆呆地停留在他适才吻过的唇上,心中纷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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