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常都要晚。以至于圣诞节的前一天,头一场雪还没有到来。不过,空气里阴冷的湿气预示着,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不大的风卷着潮湿的寒冷,仿佛就这样带走了街上的行人。伦敦一处不知名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路边的法国梧桐带着树梢上的隔夜寒霜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吟唱着一首名为萧瑟的十四行诗。
就在这时,远处的街角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在一片冷灰的色调中,黑得格外分明。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黑色的长风衣勾勒出颀长清瘦的身段,黑黝黝的半长发扎成了一个紧紧的马尾。不疾不徐的脚步,掩饰住了少年人独有的活力与轻盈,他的面色苍白,却有着这个年龄应有的光润,所以还勉强可称白皙。他的容貌并不十分地吸引人,但那标新立异的出型的鼻子,却保证了他走到哪里都会令人印象深刻,而如果你看到了他此时抬起的眼睛,你会发现那是世上最吸引人的所在。它们是那样的黑暗深邃,就像那通向永恒的未知的黑洞。
少年在一扇橱窗前停下了脚步,仔细地观察自己映在橱窗上的影子,皱了皱眉头,解开了绑住头发的黑色发带。于是那张明显不悦的面孔便被遮在了阴影里。一阵稍大的寒风吹来,黑色的风衣仿佛有生命般飘动,少年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手,紧了紧衣襟,对着橱窗里的自己挑了挑眉,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打开一扇红色的玻璃门走了进去。门上写着几个字:飞发铺。
“叮铃!”门铃响了一声。
“你好,我是理发师菲尔,请问……”从后堂转出来的金发男人愣住了,“请问您是……要理发?”
“难道您这里还能做美容么?”男孩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却已带着柔滑低沉的冷嘲声调。
“哦,那是当然,请坐。也许可以把外套脱下来给我。”菲尔缓过神来,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不必,我自己来就可以。”男孩径自脱下黑色外套挂在了门后,而里面穿的竟然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复古西装。这就显得那头糟糕的黑发更加不协调。
天哪,这绝对是最难应付的顾客,经验丰富的菲尔悄悄咧嘴,尤其是他们店里的洗发水即将缺货的现在。
好吧,已经缺货了。为少年洗着头发的菲尔暗叹道。
“那么,你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呢?”
“这个嘛,你觉得什么发型最适合我,随你设计好了。”少年不动声色地说,“但是,我要用自己的理发剪,还有梳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制的拉绳口袋,“我有洁癖。”
我可没从你的头发上看出来,菲尔腹诽道。但理发师的职业决定了他是要满足不同要求的客人的。而且,那把剪刀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好用。他拿起少年放在他面前的金色剪刀,锋利而顺手,至少被他这个用了三十几年理发剪的人拿在手里,也很是舒适轻巧。
“很好的剪刀,我可不可以问问,是在哪里买的?”他用那把同样材质的梳子梳理端详着少年的头型和发质。
“哦,这是我自己找人定做的。”少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答道。
“很遗憾,”菲尔思考了片刻:“那么,好吧,我们从这里开始……”
“看起来,你的头发之前都是你自己剪的?”菲尔大刀阔斧地剪短着那参差的发尾。
“不,是一个——朋友。”少年思索着回答。
“男的,还是女的?”理发师不经意地调侃着。
“这不重要,”少年有些泄气地撇撇嘴:“关键是——每次剪头发,都更像是一场战争,我——她,总要经过一场搏斗把我几乎按倒在地才剪得成。”
“可以想象。”菲尔悻悻地说,“我也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战争。”
“哦?”少年抬起眼来,对着镜子里的理发师说:“不过看起来,你的朋友比我的朋友手艺好多了。”
“哦,不,现在都是我自己剪的。”菲尔回避着他的眼睛:“我是说以前——我的前妻。”
“哦,抱歉。”少年不带表情地问:“是因为她剪得太差,所以才会成为‘前妻’?”
菲尔忍不住笑了起来,茶绿色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忧郁,和温暖回忆的影子,他弯着嘴角,笑声低沉,像正要融化的枫糖。
半小时后,那头参差不齐的厚重黑发已完全变了样子。微微过耳的发迹显出优美的曲线,削薄很多的黑亮头发正在吹风机的干燥下渐渐变得蓬松起来,更称和着少年板着的瘦脸多了一份飘逸的雅致。拿着吹风机的菲尔惊恐地发现,只这么一会儿,那少年的头发已经再次开始微微出油了……
“用冷风就好,先生。”少年在镜子里看了他的表情一眼。
上帝啊,他能看懂人心么?菲尔有点吃惊地想道,要知道,他可是能够不动声色地为秃顶女人做发型的人啊,唉,老了……
换了风挡,他带些不经意地建议道:“你最好用些草本去油的洗发水,孩子。还有,多接触阳光会对你的头发有好处。”
“谢谢建议。”男孩一声老气横秋的轻叹:“相信我,先生,我已经在努力了。”
“好了。”菲尔为这孩子的少年老成宽和地笑了。
少年起身付钱,对着镜子左右照照自己的新发型,然后,他嘴角上挑,黑目微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竟让阅人无数的理发师菲尔一时失神。他走上前,把清洗好的剪刀和梳子递给少年。
“很好的剪子。”他说,然后偏头看着他:“恕我冒昧,孩子——你有投身舞台剧的想法吗?我认识几位顾客,他们都是皇家……”
“不,先生,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向。”男孩笑着回头,接过理发工具,“不过,谢谢你的赏识,先生。再会。”
“好吧,再会。”菲尔有些遗憾地说。
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他们最好的。挚爱戏剧的菲尔这样想着,拿出扫帚,打算扫去那一地的黑发,可是他惊讶地发现——男孩坐过的椅子下面空空荡荡,一根头发都没有。
仿佛他今天不曾接待过那唯一的客人一般。
他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扔掉扫把冲出门外。
哪里有什么男孩。
只是,远远地从街角走来一个女孩,黑黑的齐肘长发,随风缠绕着初雪的微粒,白嫩的脸上两颗猫眼石般的眼睛绿得通透,她也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长风衣,露出里面的乳白色棉质长裙,手里提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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