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婉玉在杨母房中说笑了一回,见杨母乏了便要告退,杨母忙命身边的大丫鬟碧桃跟着,好生照顾婉玉。待到了廊下,碧桃道:“姑娘要觉得闷,便到东厢房去坐坐,各家各房的姑娘们这会子都凑在那里玩呢。”
婉玉道:“不去,人多看着怪烦的。”
碧桃道:“姑娘不如去菊姑娘原先住的缀菊阁歇歇?那院子自菊姑娘出嫁后就锁了,平日里自有丫鬟婆子打扫,又干净又清净。”
婉玉笑道:“正合我心意呢,那就劳烦碧桃姐姐带我去罢。”碧桃便进屋回了杨母,命人取了钥匙,亲自引婉玉和婉玉的丫鬟怡人、采纤到了缀菊阁,用钥匙开了正房的门,打起帘子请婉玉进门,又命跟来的两个丫鬟去端茶水果子等物。
婉玉见屋中陈设华美,被褥精致,外间的书架子上还摆了几册书,心里便乐意,含笑道:“这里好,我就在此处歇一回。”
碧桃从柜中的青花瓷罐子里取了几块茵樨香,放在金瓮里焚燃了,道:“菊姑娘走的时候特特嘱咐把这院子给她留着,待她回娘家的时候便住一住,这屋子里的陈设跟菊姑娘出嫁前一样,只她走时候带走几样心爱之物,后太太也命人从库房里重新取了几样玩器添上了。”正说着,帘子一掀,走进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手上拎一只洋漆大捧盒,头上挽着丫髻,穿玫瑰色比甲,笑嘻嘻的,生得粉白讨喜。碧桃抬头看见她便一努嘴笑道:“哎哟哟,你怎么来了?这会子不好生当差,往这里跑什么,再惊了贵客。”
那丫鬟先对婉玉福了一福道:“姑娘好。”又起身脆生生道:“厨房里新做了几色面果子,我本是过去端回来给三爷的,老太太命人传话来说婉姑娘在缀菊阁,让人给姑娘端几样来,偏厨房里的妈妈姐姐们都在忙,我便领了差送过来了。”说着把捧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从内端出四样面果子出来。
碧桃瞪了那小丫鬟一眼,扭过头对婉玉笑道:“她是我家里头最小的妹妹,半年前来府里头当差的,老太太给改了名字叫碧枝,原先规矩在我跟前调教。前些时日老太太说三爷房里人不够用,就把她拨过去使唤,可偏偏又是个淘气的,整天满处乱跑,让姑娘见笑。”
婉玉抬眼一打量,见那碧枝模样整齐,暗道:“碧桃一家子全都是家生的奴才,原先不大受重用,这丫头倒是有心计有见识,非但自己熬出了头成了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体面的人,还给她哥哥弟弟都在府里和铺子上谋了好缺儿,此番又把妹妹弄进来......只怕原先规矩在自己手心底下,不过是想让她妹妹每月领份月钱,混到了年岁出嫁。如今眼见晟哥儿高中,碧枝又是个美人胚子,便巴巴拨过去使唤,这算盘打得倒精。”口中道:“这丫头讨喜呢,说话又爽脆。”
几人又说了一回,碧桃便拽了碧枝告辞,待出了房门,碧枝便扯住碧桃道:“姐姐,我就在这儿伺候婉姑娘罢。”
碧桃瞪着眼道:“你呀,净让我不省心,自己的差事可做完了?没白的四处疯跑,翠蕊可不是个省事的,若生了是非,我也救不了你。”
碧枝撅了嘴道:“翠蕊伶牙利爪,守着三爷虎视眈眈的,好像别人多稀罕似的,她还巴不得见不到我呢。今儿本来就没我的差,若回去也是让她平白使唤了去。好姐姐,就容我在缀菊阁里清净清净罢,你回去就说是婉姑娘亲自点了我跟在这儿伺候的,旁人还能说得出什么?”说完拽着碧桃的袖子,猴在她身上扭股糖儿一般撒娇撒痴。
碧桃素疼惜幼妹,最后拗不过,一戳碧枝的脑门子道:“好罢,好罢,你可老老实实守在这儿。”说完压低了嗓子道:“婉姑娘的身份你也知晓,凡事小心伺候,说话也需有个分寸……”
碧枝一边将碧桃往院子外面推,口中一边道:“是是是,我知道了,知道了。”碧桃到底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走了。
却说婉玉因早晨起得太早,又跟杨母说了半日,这会子早就乏了,拈着面果子每样吃了一个,其余的便赏了丫鬟们,随手从书架子上抽了本书,靠在床头翻看,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怡人见了,便展了薄被轻轻盖在婉玉身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婉玉睡了片刻,忽缀菊阁院门一开,紧接着传来说笑嬉闹之声,杨蕙菊带了双生女和几个姑娘丫鬟进来,提了裙子一边走一边道:“这儿就是我原先的住处,你们非吵着过来瞧瞧,其实也没什么稀奇。”
梅燕回殷勤讨好道:“菊姐姐就是个雅致人儿,这缀菊阁里这么清幽别致,却还跟我们说没什么稀奇。依我说,这一花一草都不一般,怕都是有些说法的。”
这几句捧得杨蕙菊心里舒坦,便站定了脚指着院子里几处异草道:“这是蘼芜,这是清葛,这是丹椒,院里种的这些香草有的还是从南洋寻回来的稀奇物儿,金陵城里可不曾有。”
梅燕回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藤萝呢,但又觉得藤萝没有这么香,果然来头就不凡,名字还风雅。”
杨蕙菊心中得意,口中却道:“不过是丛花草罢了,不提也罢。我还刚得了一点子茶叶,唤作‘绿荑香’,沏出来比这个香草的味道还清新,待会子就让丫鬟煮去。”说着走到房门口,却见房门没锁,登时便是一愣,推开门进去,只见个丫鬟坐在厅里的绣墩上逗弄猫儿,便问道:“你是在哪儿当差的丫头?怎么在这儿?这门平日里不是锁着的么?”
碧枝见杨蕙菊来了忙站起来道:“刚梅家的婉姑娘身上乏了,老太太让她在姑娘房里歇歇,打发我们过来伺候。”
杨蕙菊脸上登时就不好看,暗恼怒道:“这本是我的屋子,老太太怎么也不使人告诉我一声便让旁人住进来?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那个惹人嫌的小蹄子。”掀开帘子往寝室里一瞧,只见婉玉正合着双目靠在鸳鸯枕上,心中不由憋了一口气,一摔帘子没有做声。
梅燕双冷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巡抚家的千金,这咱们可招惹不起,还是散了到别处玩去,免得扰了人家的清梦。”
梅燕回一拽杨蕙菊的衣袖道:“说的是,咱们比不得人家娇贵,若是让人家心里恼了,不痛快了,再发威把我们姐妹撵出去,岂不是闹得没脸?”
原来双生女适才与杨蕙菊越聊越投机,不觉说到婉玉身上,恰这三个人均是极厌恶婉玉的,不由同仇敌忾,在背后狠狠一起狠狠骂了一回,因此愈发觉得要好了。这时在缀菊阁遇见婉玉,正正是撞到了刀刃上,杨蕙菊一甩帕子冷笑道:“怎么她来了咱们就该躲着?这是谁的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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