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孙夫人命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全家人聚在一处庆贺,自是一派和和睦睦之景。婉玉虽满面堆笑,但心中却暗生警醒:她这位爹爹竟未察觉自己得的是微薄之礼,而妍玉、姝玉均有价值百金的名贵首饰,对比有如云泥。她思量道:“柳婉玉本就是个小妾之女,如今连亲生爹爹都难以将她记挂在心上,如若这般情形,别说报仇,就是日后前程也堪忧。我需想个法子,即能脱了这个地方回到爹娘身边,把儿子要回来,又不会打草惊蛇。”
这一夜过去暂且无话,第二日早晨,婉玉梳洗打扮得了,正房便打发人来道:“太太说了,因家中有了喜事,让几位姐儿过两天再去上学。”婉玉沉吟片刻,便带着夏婆子去了厨房,说要自己备点子吃食。婉玉在家中虽是个不受待见的,但好歹是个小姐,故而下人也不曾为难她,只道:“姑娘喜欢吃什么让我们做便是了。”
婉玉挑了两个金碧山水的彩绘瓷碗,盛上牛乳。又将胡桃、杏仁、花生等捣碎,把干的蜜枣子剥皮去核用刀切碎了,全都撒在牛乳里,放到锅里头用慢火细细炖着,又拿了同套的碟子,挑了两三块精致的点心。等牛乳熟了,晾凉了之后又点上木樨清露,把奶皮子掀开,又撒上青丝玫瑰和芝麻等物,放在朱漆托盘里,端着朝前院走去。
今日恰逢柳寿峰休息,柳婧玉荣升昭容之事早已传开,一早晨前来道喜的络绎不绝,但碍着梅家大小姐刚过去的丧事,故而没有大肆庆祝,柳寿峰刚送走一批客人,他坐在书房里,将圣旨又打开看了一遍,满面春风,翘着腿,摇头晃脑唱道:“谁是你的卿……等你得功名,荣耀归来再唤卿啊……”
此时忽听小厮报曰:“五姑娘来了。”言罢挑起帘子,婉玉端了托盘走进来,满面笑容道:“爹爹早,忙了一上午,想必爹爹是累了,婉儿亲手做了酥酪,给爹爹垫垫肚子。”说罢将托盘上的吃食摆在桌上。
柳寿峰凝神一瞧,只见那酥酪白花花、滑嫩嫩,看着分外诱人。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道:“手艺尚可,今日怎么乖觉了?”因看着托盘上还有一碗,便问道:“这一碗是……”
婉玉连忙道:“这碗是给娘亲的。昨日家里有了天大喜讯,大姐因德才出众成了正二品的娘娘,皇恩浩荡,全家上下都跟着脸上有光。我想了一夜,心里竟通透起来,我纵然不能像大姐那般光耀门楣,但也要当个温婉闺秀,不能让爹娘平白的操心。”
柳寿峰露出笑容,连连点头。婉玉心中轻轻呼一口气,暗道:“若是想先在这家里顺顺当当过下去,便要先将一家之主讨好,得了他的照拂行事就方便多了。”又看见桌上摆着的各家礼单,便做漫不经心之状,满脸喜悦道:“乖乖,道贺之人确是不少,昨日听说杨府大奶奶出殡呢,不知道梅家和杨家还有没有心思来道喜。”
柳寿峰道:“刚杨家二爷来了,梅家还没到。”说罢顿了顿道:“梅海泉乃巡抚,本就是此地头等的上级,平日里我想见他一面都难,哪有挑剔他的道理?”
婉玉笑道:“如今大姐也是二品,咱们家是皇亲国戚,可不比他矮几分。”
柳寿峰心中受用,但仍板着脸道:“胡说八道,内眷怎能跟外臣比?梅海泉是能吏,升成一品大员是迟早的事,何况他还有两个聪明的儿子。”说到儿子,柳寿峰想到自己膝下两个,柳禛是个素没大志的,柳祥又太小,不由叹了口气。
婉玉猜到柳寿峰心思,机灵道:“爹爹莫急,听说小弟是个伶俐的,已会背三字经了,日后定能高中。大哥守业,小弟承业,柳家必会兴旺。”
柳寿峰捻须微笑,几口将酥酪吃了,又吃了一块点心。此时听小厮来报又有宾客到访,婉玉便端着托盘退了出来,待到正房外,只见白苹站在门口训个丫头,见了婉玉道:“五姑娘,二姑娘刚来了,在屋里跟太太说话儿,姑娘还是等下进去吧。”婉玉笑道:“不妨,就送个吃食,马上便出来了。”说罢便掀起帘子走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内室传来隐隐啜泣之声,婉玉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内室门口,只听屋中人哭道:“如今他更是逞了性子……竟想把那小娼妇赎身带到家里来,说要纳妾……呜呜呜……娘,我素来不是个爱捻醋的,我没进门之前,他就纳了两房妾了……如今,如今还要把个窑姐儿拉进家里头来……呜呜呜……你让我,让我可怎么做人!”说罢失声痛哭。
孙夫人怒道:“岂有此理!他这般闹,你公公婆婆也不管上一管?”
娟玉抽抽搭搭道:“婆婆平日里只知道斗牌,家里头的大权也牢牢攥在手里,公公成天跟个道士参修悟道,哪里还会管我……他对我不理不睬的,若不是因为咱们娘家,怕是我的房门都不会进了……”说到苦处,娟玉啼哭不住。
这后半段话却敲打进婉玉的心坎里,她靠在墙上,泪珠滚了出来,暗道:“想不到柳家的二小姐竟与我境遇一样。若不是因为我娘家的势力,杨昊之也断不会虚情假意的娶我,对我扮出恩爱敬重的模样。是我先前太傻,竟以为他是真心的……”
孙夫人安慰道:“莫哭,娘给你出主意。”说着拿了帕子给娟玉拭泪,叹了口气。她这三个亲生女儿里,大女儿婧玉容貌气度最最出挑;小女儿妍玉亦生得美貌,只是年纪尚轻,自己平时又宠狠了,故而不知轻重,需要□;唯有这二女儿,长相虽不及姐妹,却也清秀,但有个腼腆软弱的脾气,吃亏受委屈只往肚肠里咽,如今嫁得门第虽好,可夫君却是个纨绔,娟玉又没有半分能耐,让她最操心不过。
孙夫人沉吟片刻道:“万万不能让那个娼妇进门,否则日后你在亲眷们面前再难抬头,且这个例儿一开,今后还不定他搞出什么名堂。依我之见,你不若给他娶个比那窑姐儿模样还整齐的小妾,把他牢牢拴在房里,省的他出去胡闹。”
娟玉瞪圆了眼睛,“啊”一声道:“还给他纳妾?娘,你这是什么主意?”
孙夫人道:“这妾可不是随便纳的,第一要是咱们家的丫鬟,你拿着她的卖身契,攥着她的短处,日后她就算再得宠也要敬着你,万不会欺负到你头上去;二来要伶俐乖顺,知道眉眼高低。”说完叹道:“当年你爹爹死活看上那个贱戏子,我就从娘家挑了个丫鬟,开了脸送到他房里,周姨娘这些年也安安静静的,又怎么敢造次?哼!老爷屋里有了人儿,本已和那戏子断了往来,若不是那贱人私出了孩子又跑去跪着给老爷磕头,老爷怎会心软把她弄进家门!”说到恨处又不禁咬牙切齿,看着娟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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