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珍哥儿在婉玉处玩耍,不到一个时辰柳夫人便打发人来接,珍哥儿虽百般不愿也只得走了。婉玉歪在床头眯了一会儿,杨晟之便回家来,进门就叫渴,婉玉忙命怡人盛酸梅汤,又命小丫头端梳洗的文具来。 杨晟之见婉玉惯用的杯子里剩半盏茶,举起来便一饮而尽。婉玉拦不及,失笑道:“你吃我的茶做什么?那茶里头加了保胎的药材,哪是你们男人能喝的东西。” 杨晟之一怔,笑道:“我说滋味不大对呢。”坐在婉玉身边伸手便搂道:“好媳妇儿,让我抱抱。” 婉玉胳膊肘顶着道:“一身的汗,涎着脸往我身上蹭什么,快去洗洗。” 杨晟之笑嘻嘻的,扳着婉玉的脸亲了一口,这才挪到一旁梳洗,又换过衣裳,挨到婉玉身边道:“我这一天都不在,你都做什么了?要是闷得慌,就叫珍哥儿过来跟你说说话儿。” 婉玉道:“今天可热闹得紧。”便将去柳夫人房里请安的事同杨晟之说了。 杨晟之连连皱眉,又气柳夫人薄待婉玉,又恼郑姨娘生事,又心疼婉玉受委屈了,脸色便有些沉,道:“春露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咱们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她一个奴才竟敢欺到主子头上,即便有太太撑腰,也没那么无法无天的!” 婉玉道:“我也纳闷。咱们可从来没白过她,这次回来给各房带东西,也给她留了一份,平日里也时不时的送点子东西去。她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会说话,会奉承,掐准了太太的心思,最得信任。素习又好贪敛财物,太太房里的大小丫鬟,连同老妈妈们没有一个不给她送礼的。咱们给她送东西,无非就是花银子买个平安,也堵堵她的嘴。有个风吹草动的好只会咱们一声,若有个什么事,也好在太太跟前斡旋美言几句。原先也好好的,今日突然就翻了脸……莫非嫌咱们送的礼轻了?” 杨晟之想了想,摇头道:“不应该。这里头只怕有隐情。” 婉玉叹道:“太太如今给咱们三房脸子看,多半是因老爷如今提携你……府里的情形你也知道,上上下下,从主子、丫头,到管事的媳妇婆子们,有哪一个是省事好缠的?现在几百双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咱们呢,若是错一点儿,不但给人看笑话磨牙,更惹麻烦上身。幸好二嫂病躺在床上,可我看那彩凤也不是省油的灯,骑墙头顺风倒的货色,瞧谁得势了就紧巴巴贴过去,大房更是全挂的武艺,再凑上姨娘,今儿个太太屋里就闹出个人仰马翻了,到头来账还得算在咱们头上。” 杨晟之摩挲着婉玉的手道:“不去太太跟前更好,你就安心养着,让大夫说你身子虚,只能静养不能起床,也就免了晨昏定省了,不到前头凑合也不受那份闲气。凡事有我,你不必担心。”顿了顿又道:“下个月岳父大人做寿,我拟的礼单子你看过了?” 婉玉道:“看过了,只是单子上有些东西咱们没有,要另置办花销太大,不如换成别的。” 杨晟之一摆手道:“单子上没有的全从官中的钱里出,我打好招呼了,父亲亲自过目,也允了的。” 婉玉点了点头道:“还有一桩事儿得同你说,姨娘也听说我父亲下个月做寿了,想跟着去瞧瞧热闹。” 杨晟之眉毛一挑,道:“她去做什么?还不够裹乱的!她能安安生生在家呆着,我便烧高香了。” 婉玉深知杨晟之心病。郑姨娘乃目光短浅,粗俗卑陋之辈,杨晟之虽对她处处维护,但多有腹诽,每每因郑姨娘言行自感羞惭,平日里不愿婉玉同郑姨娘碰面,恐婉玉因郑姨娘之行看轻他几分。婉玉道:“我明白你的心,可姨娘是姨娘,你是你。你有多好,我是知道的。等闲的少年郎鲜有年纪轻轻就高中两榜进士的,你自有真才实学,品格贵重,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都高看几眼了。” 杨晟之心里一暖,抬头看着婉玉,目光也温润脉脉的。婉玉又道:“父亲做寿,姨娘既然跟我开了口,也不驳她的脸面,到时候有采纤霁虹她们跟着她,自然闹不出什么乱子。不过是跟几个丫头一同说说笑,听听戏热闹一番,我自有安排,你宽心便是。” 杨晟之把婉玉揽到怀里道:“我上辈子积了德,才把你娶进来。只是委屈你,你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跟我说,想要什么也只管跟我说。” 婉玉心想:“先前杨昊之和太太都不曾给我好脸色,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娘家还要硬装出欢喜的神色,那才叫委屈。如今不过是太太给我些脸色,只要夫君待我好,旁的又算什么呢。”夫妻俩又絮絮说了一回,方才歇息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柳夫人处,春露正在自己卧房里做针线,忽彩凤拎了个黑漆描金的捧盒走了进来,春露抬眼见了,道:“你怎么来了?快坐。”说着挪了挪身子,给彩凤在床上挪了个空。彩凤坐下来笑道:“我担心太太身子,在小厨房里做了碗汤送过来,也给姐姐捎过来一碗。”说着掀开盖子,只见里头一碗香喷喷的山药乌鸡汤,并两样清爽小菜。 春露心中受用,笑道:“你忒客气了,留着自己吃,给我送什么。” 彩凤把汤碗和菜碟端出来放在炕桌上,满面挂笑道:“我也吃过了,这乌鸡是顶顶滋补肾阴的东西,别等凉了,趁热吃才不糟践。”说着递上调羹。 春露口中客气了几句,拿了勺子喝汤。彩凤道:“我给太太还送了一大碗,只是春雨说太太身上不爽利,晚饭才用了一点就躺床上歇了,这你看……” 春露哪有不明白的,满口应承道:“留我们这儿小厨房里,明儿个一早我就热了让太太吃,说是你在厨房熬了一宿,今儿早晨特特端上来孝敬的。” 彩凤把小菜碟子往春露跟前推了推,笑得益发殷勤,道:“还是你会说话,怪道太太总夸你嘴跟抹了蜜似的,还请多费心。” 春露挑起眼风看了看彩凤,喝了两口汤,忽叹口气道:“你不必这么应承我,咱们都是一同进府来的,别看我如今在太太身边有几分威风,但归根结底,最命好的人还是你。老太太一发话,你进了二房,没过多久就成了半个主子,那母老虎病歪歪的也是熬日子,二爷好性儿,如今整个儿二房还不是你说了算。等过些时日,那母老虎死了,你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太太二爷心中欢喜了,兴许就能把你扶了正,风风光光的做景二奶奶!” 这一番话正撞在彩凤心坎上,口中却连称不敢,去捂春露的嘴道:“这样的话可不能瞎说,传扬出去还不折煞了我!我不过就是个丫头出身的,当主子奶奶是做梦,杀死也不敢想,能在这里熬一辈子,好好伺候主子,也是我的福了。” 春露一把拍下彩凤的手,脸儿上微微露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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