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文慧:“我听说六妹妹在康城住很长时间了,这是怎么回事?大伯母再宠女儿,也不该过于纵容。六妹妹的名声本就有亏,您再长期放纵她在外头住着,叫外人怎么想?六妹妹还不曾许人家呢,再这样下去还要不要嫁人了?”
他原本在族里只能算是个比较出挑的子弟,但随着二房接任族长,他又做了官,身上威仪日重,说话也有了底气,猛地提出这样的质问,蒋氏身为长辈,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她在顾庄日子也不好过,九丫头请她来散心,她便来了,什么大事儿?”
顾文良却道:“此言差矣。九妹妹已是嫁了人的,又是妹妹,身边更是没有长辈在,六妹妹于情于理都不该过来,哪怕是为了避嫌,也不该过来长此以往,连九妹妹都要被带累了”
蒋氏脸上隐现怒色,但旋即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不由得大惊失色。文慧在文怡家中借住,固然是探亲,但文怡夫妻都还年轻,这个嫌是要避的,若日后有人说文慧与柳东行的闲话,文慧便真的前途尽毁了
文怡却有些不以为然:“二哥多虑了。相公与我本来不是住在这里了,只不过因为过年了,驻军所闭衙,我们才进城住着,但相公因为公事烦忙,常常不回家,六姐姐与其说是来探访我们夫妻,倒不如说是来给我做伴的。况且祖母很快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夫妻就要回康城去,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顾文良叹了口气:“九妹妹,你固然是好意,但任由六妹妹流落在外,实在不是好法子。老家的消息我也听说过些,但这是长房的内务,我们二房还可以说两句话,你们六房却是不好插手的。”
他这么一说,文怡也只得闭嘴了,蒋氏却红了眼圈:“良哥儿啊,你既知道我们母女的难处,好歹替我们想想主意。你现在已经做了官,又成了亲,是大人了,身份不比从前,你在族里替我们慧儿说说好话吧”
顾文良无奈地道:“大伯母,侄儿就算为六妹妹说再多的好话又有什么用?族里也不愿意有个名声不佳的女儿啊说实话,六妹妹年纪不小了,大伯母若有心,便为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安静些把她嫁出去得了。只要她嫁了人,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别人哪里还记得什么事?”
蒋氏吸吸鼻子:“我也替她看过不少人家,你好几位婶娘都给我说了不少人选,可是就没几个合适的……”
“婶娘们热心自然是好意。”顾文良淡淡地道,“但六妹妹的亲事非比寻常,大伯母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坦白说,六妹妹说亲,最好不要选门第太高的人家,只要是家世清白、品性正直的读书人家子弟就行了,家里若有人做官,也不要官位太高,名声也不能太显。一句话,越是不好虚名的人家越好”
蒋氏有些吃惊,心里也有几分不以为然:“咱们顾家是什么名头,怎能随便将女儿下嫁……”
“大伯母此言差矣”顾文良眉间隐有讽色,“门第太高了,就会嫌弃六妹妹,倒不如略次一等的人家,既不失体面,也有所顾忌。事实上,六妹妹的情形,不但要寻门第低些的人家,最好还要是平阳本地人,若是外地的,那就一定得把六妹妹的事给人家说清楚了,哪怕是避重就轻地混过去,也不能隐瞒”
蒋氏大惊失色,以为顾文良是疯魔了:“良哥儿,你糊涂了么?那些事叫人知道了,谁还愿意娶慧儿?”
“宁可事先告知,由得别人决定要不要娶,也强似嫁过去后叫人知道,再被人休回来”顾文良斩钉截铁地道,“因此我才说本地人最好,知根知底不说,也不必再将旧事跟人提起了,若是六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离得近,也可为她撑腰。结亲这种事,什么体面都是假的,最要紧的是六妹妹嫁过去后能过得好即便是一时叫人说闲话,也没什么要紧,过两年,等六妹妹有了儿女,在婆家便有了底气,小时候的一点荒唐行径就成了过眼云烟,不用娘家人说,婆家人就会替她撑腰”
蒋氏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文怡倒觉得文良的话有理,便轻声劝她:“大伯母,二哥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您好好考虑考虑,什么门第身份都在其次,您最期盼的,不就是六姐姐能一生平安康泰么?”
蒋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仍旧没说话。这时外头来人报说柳东行回来了,顾文良忙起身:“我去找他说话。九妹妹,我们可能会谈得久些,劳你将晚饭送过来,打扰了你们夫妻吃饭,回头我再来请罪。”
文怡自然是笑着说不打紧的,连忙陪他一同出门迎柳东行去了。蒋氏留在屋中,神色变幻莫测,想了半日,忽然记起了一个人来。
此时此刻,远在两个街口外的福西街尾内巷,申屠刚探出头,远远地观察着一座树荫笼罩下的宅院。他根据郑王妃的描述,找了一圈,就只有这座宅子最接近描述中的那一座,只是他守了一阵子,也没见有人进出,无法判断世子是不是在里面。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半夜再潜入宅中查探。
正要退开,一匹快马疾驰而至,来到那宅子门前便停下了,骑手刚跳下马,便冲向了大门,大力敲打门板:“开门陈老四,你赶紧给我开门”
申屠刚双瞳一缩,他认得这把声音,这是祝家的一个心腹,当初他带人潜入祝家,打断祝绣云之父双腿时,这人就在场。莫非祝家也知道世子的下落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也太快了他能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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