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声,若有所思,只是她才明白,舱房外已经传来东宁重重的脚步声了。
且不说柳东宁与文娴在回乡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口角,他们一家要回来的消息传到恒安,柳氏族人都骚动不已,但最早带来这个消息的柳东行,却气定神闲地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务,仿佛没听到外头的传言似的。
文怡也跟柳东行商量好了,每日行事,仍旧象之前那般从容,只是命人加快了小院的打扫修补工作,以防万一。有人问起,便说是担心天气继续冷下去,不利于房屋修缮工作,因此要赶在下雪之前完工。
柳氏族人见他们夫妻这般淡定,先耐不住了,柳七太爷率先找上门来,问柳东行:“行哥儿呀,你先前说你二叔辞了官,要回老家来了,是不是真的呀?”
柳东行听得好笑:“七爷爷,我没事哄你们做什么?自然是真的了。你们不是已经听到信了么?他们已经快到泰城了,算算日子,再有六七天就到了。管家都已经开始收拾房子了,您没听说吗?”
柳七太爷干笑两声,犹豫了一下,又问:“既然你二叔要回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族之长,你看……你说要修坟的事……是不是暂时放一放?”见柳东行睁大了眼看过来,他忙辩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二叔既要回来,辞官那么大的事,就算不祭祖,也是要跟老祖宗们说一说的。而且他那么多年没回来了,总要扫扫墓吧?既如此,不如一起办了,也省事些。”
柳东行笑了笑:“七爷爷,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柳七老爷讪讪地:“七爷爷真的没那个意思……”
“我明白。”柳东行有些意兴阑珊,“您是担心我做了什么事,会让二叔回来后见了生气,教训我一顿,因此才好意提醒我罢了。您老放心吧,我不会做违礼之举,二叔回来了,也不会教训我的。”
柳七老爷有些迟疑:“可是……扫墓就算了,那改碑文的事……他怎会不生气呢?”
柳东行冷笑一声:“圣上亲自下旨为祖母正了名,我做孙子的,把墓碑上头的不实之言改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二叔有什么好生气的?若他真的恼了,只管叫他来跟我说。我不会在他回来前溜走的”
柳东行已经是官了,又在战场上历练过,杀伐决断,官威凛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青嫩后生可比的了,柳七老爷被他神色慑住,再也没敢冒出一个“但是”来,乖乖地回去了。
柳东行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忽然发现,哪怕是自己成了官,而柳复丢了官,族人心里也仍旧以后者为尊,哪怕是一向与二叔柳复不和的几位族老,也仅仅在口头上说要教训柳复而已,真要他们做出得罪柳复的事,就情不自禁地迟疑了。
他们从前确实维护过自己,没让二婶打骂自己,或是在钱财衣食上克扣太过,也坚持不让二叔二婶修改族谱,将自己的存在抹去,他说要去康城读书,二婶不放,也是这几位老人帮着说话,二婶才松了口。但除此之外,他仍旧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不是他凭着一股心气拼搏至今,又得了知交好友罗明敏的帮助,哪里会有今日的光鲜?
想一想,妻子文怡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也劝过自己别太在意。事实上他以前还真没想过这种事,直到此时,才真正在意了。罢了,就象文怡说的,这几位老人也有自己的子孙妻儿,也有自己的家业,他们不敢得罪二叔太过,也是人之常情。看在他们过去对自己的爱护份上,他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两日后,柳东行带着文怡出城为先人上坟,夫妻俩又亲手整理了坟墓周围的杂草等物,接着,又将事先命人刻好的新墓碑换了上去。不但柳家老太爷的墓碑上增添了新的诰命与东行的官职,容氏太夫人的身份也重新标明了元配嫡妻的身份,御赐的封号、因柳东行升官而来的诰命,一字一句都刻得清清楚楚。柳东行父母的墓碑,同样添上了诰命。
姚氏太夫人的墓碑也重新刻了。柳东行特意让人以填房继室的规格移动了她的墓碑位置,让她位于容氏太夫人之下,只是不曾动过她的坟。
文怡还是头一次见柳东行命人新刻的墓碑,倒有些诧异,从前柳东行一向是将姚氏称为庶妾的,没想到居然会承认她的继室身份。她看向柳东行,目光中带着疑惑。
柳东行察觉到了,没说什么,只是冲她笑了笑,便蹲下身,往容氏太夫人墓前插上三支香,轻声道:“祖母,您老人家向来是个不与人相争的,因为性子软,才吃了这么多的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为您不平,您却说,争与不争,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心。既然如此,今日孙儿就听从自己的心行事,结束这场长年累月的争斗,把先辈们的种种恩怨情仇都放下了,您……不会怪孙儿吧?”
墓碑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忽然间不知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得墓碑上压着的纸钱哗哗作响,墓前的香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火光。柳东行盯着那香,半晌没说话。文怡有些担心地上前问他:“你怎么了?只是发呆。”
柳东行回头展颜一笑:“没什么,祖母似乎很欢喜呢。来,娘子,咱们给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倒酒,说说咱们这一年里遇到的好事。”说话间,他眉宇之际的阴郁之气不知几时消散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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